离人愁

街上闹着元宵，人们的吆喝声不绝，姚笙拿着手中的烟火，笑着，跳着跑向桥上的母亲。

“阿娘——————“

母亲涂了父亲送的胭脂，有一股桃子香。她张开纤细的手臂，将小小的姚笙抱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姚笙的额头：“笙儿。”

“今日元宵，父亲却还要留在皇宫里弹琴，他说好要陪我们逛灯会的！”

母亲笑着揉了揉姚笙的圆脸：“你阿爹不会失约的，今日忙了些，便耽搁了……吃糖葫芦吗？”

姚笙的气被母亲顺没了，嘟囔着：“我要吃糖人儿！给父亲也买一个！”

在热闹的长街中，姚笙一手拿着糖人儿，一手牵着母亲的衣袖，看着母亲等待父亲的痴恋模样，姚笙觉得有趣，学着戏班子唱起曲儿来：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母亲笑着作势要打她，她却一蹬腿跑得远远的：“……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母亲无奈地摇头：“不着调！”

……

姚笙猛地一睁眼，思绪紊乱。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母亲的样貌已经忘却，那日的情形她还是记得的。

她穿过人群，迎面撞上了下凡的仙人。

那群仙人奉命下凡寻找有仙根的孩子，无意间发现了姚笙，便将姚笙拦下，派人告知琴师要将她带去仙界。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违抗仙界的命令，母亲跪在地上磕破了脑袋，哭肿了双眼，也不能阻止仙人的决定。

“这孩子仙根极好，留在这里糟蹋了。”仙人说。

那日父亲和母亲跪在仙人面前，只是低着头。姚笙一边哭喊，一边捶打抱着她的仙人。

“仙人……听闻仙界收的孩子应满八岁，可笙儿……她才六岁啊！”母亲哭哑了嗓子哀求道。

仙人充耳不闻，抱着姚笙离开。

“阿娘，阿娘！啊啊啊啊啊……阿爹！”姚笙手里留给父亲的糖人滑落在地，被仙人一脚踩碎。

在那个元宵之夜，仙人踏着云雾，带着她离开了人间。

母亲的叫喊离她越来越远，姚笙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眼泪干了，吹的两颊火辣辣地疼。

她始终没缓过来自己前一秒还在人间的街上和母亲撒泼，下一秒就被拐来了仙界。

这一分别，就再无重逢之日了。

姚笙的泪滴落下来，她盯着某处出神，开口轻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

故姻听着门里姚笙的歌声，竟觉伤感起来。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千行，心惆怅……”

“咚咚！”故姻敲了敲房门：“妹妹？”

姚笙这才把思绪缕清，气呼呼地拿着“划日”，将门打开便是凶狠一刺：“伯钰哥哥在哪里？！”

故姻赶紧后退，抬手挡了一击：“……妹妹，冷静！”

姚笙精神状态不好，又急又气，不休地用剑扫向故姻。

故姻倒不会被一个小丫头所牵制，只是自己伤势未愈，不愿暴露妖气，她只能狼狈躲闪，姚笙像一只穷追不舍的兔子，时不时给她来几剑。

姚笙见故姻如此灵活，气得跳脚：“小狐狸真惹人不愉快！”说着她甩出剑去追击，又唤出她的木琴，指尖一勾琴弦，乐声便将故姻定在了原地。

故姻：“……”

“划日”围绕在故姻身边，姚笙学着大人的样子威胁道：“说，伯钰哥哥在哪里？不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故姻：“……在睡觉。”

姚笙：“嗯？”

故姻：“……还没醒。”

姚笙：“胡说，你给我们下了毒！”

故姻：“你这不是没死吗？”

姚笙：“……”

姚笙这才放了故姻：“什么时辰了？”

故姻走到火炉旁，用扇子扇了扇汤药，苦涩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她想了想，说：“辰时三刻。”

姚笙连连作呕，立刻打开了窗。

雨停了，窗外飘来禾杏与梨花混合的清香，特别好闻。

“伯钰哥哥还没起，你是不是又偷偷给他下毒了？”姚笙一脸敌意。

故姻：“没有。”

她把药端到一边，又从后院拿来一些糕点，摆在桌上。面对姚笙不解的询问眼神，她语气加重有些不满：“仙界所说的妖不代表所有的妖。”

姚笙收了木琴，站了一会儿才坐到木桌旁。

故姻又去敲了敲书伯钰的房门：“公子，用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