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

门一开，书伯钰垂目不语，薄唇抿成一条细线。故姻冲他行礼：“小女本无意冒犯，奈何三公子为仙界中人，我一小妖迫不得已为保全性命，这才在姜汤里下毒。”

书伯钰像是刚刚回神，平静地说：“你知道我？”

“小女躲在这仙界的高山之上，怎会不知三公子？公子有意隐瞒，我也不必揭穿。”

“你下的毒不致命，却会留下祸患。”书伯钰温凉的手掐住了故姻的脖颈，眼神无波无澜。故姻无害地看着他，不见一丝慌乱。

“不过是会让人堕入心魔罢了。”故姻说，“若是公子放下心中执念，毒就自然解了。”

两人相视而立，彼此对峙，默不作声。

“诶诶诶，”姚笙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跑来拉开两人，“早膳，早膳！”

……

窗外春光正好，梨树的花落了满院。

故姻也没劝他们离开，而是煮了一碗粥端去了崇渊房中。

“三公子，昨夜淋了雨，您要是嫌不舒服，便去后院的暖池里沐浴吧。”

书伯钰将衣服洗好挂着晾干，自己下了池子里。

这里幽静，池水暖和，岩石环绕，他惬意自在，用手划了划水。

姚笙在院子里看花田，以往一盆一盆买回来的禾杏不起眼，如今看着一簇一簇的禾杏，姚笙倒觉得养眼。

这里和折竹山居一样让她喜欢。

“欸，狐妖，你日日住在这里吗？”姚笙问。

故姻从崇渊的房里出来，带上了门：“没了家，只求一处安身之地。”

姚笙：“可这里是仙界啊，仙主见妖杀妖，可是毫不留情的，你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百月山隐居啊？“

故姻在一旁刷着碗，闻言只淡淡一笑：“因为有像你们这样的仙人，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是！我就不信书上说的，妖性本恶。”

书伯钰从后院回来，一身冒着热气，肤白若脂，眉目绝尘，那双含情目更是清透，让人移不开眼。

“多谢姑娘款待，我本以为妖族凶恶，如此一看，是我唐突了。可我体内的毒难免让我不适，望姑娘给我解药，也好解了我这身心之苦。”

故姻瞧着他，奇怪地问：“是什么执念让公子如此受苦？”

“姑娘，无非是些虚幻之事，我心中无相。”

故姻忧郁地看着他，一双眸子似乎要渗出水来。

“没有解药。公子心中有放不下之事，否则这毒不会影响公子心绪。”

书伯钰看她刷好了碗，又拿着水壶去院里浇花。

“姑娘不怕我告诉仙主，你藏在这儿？”

故姻：“有何可怕？公子若是无情之人，早就禀报仙主了，岂会留在这里看我浇花儿呢？”

她把禾杏养的很好，不像书伯钰，养一盆死一盆。

姚笙趴在窗边，笑嘻嘻地：“狐妖，心中执念如何能解？”

故姻并没有因为这个女孩的冒犯而生气，反而羡慕她童真无虑，于是放柔了语调：“或是放下，或是放弃。”

姚笙不懂，也不再追问了，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书伯钰脸色难看，想不明白：“我没有执念。”

故姻没接话，浇了花又去准备纱布了。

闲着无事，她问道：“公子是怎么看出我的迷障的？”

“前夜下了雨，山崖边缘的禾杏都被雨打湿了，有些还蔫了。可是你的迷障变幻出来的花海，却开的旺盛，地上的花瓣是干燥的，这就不合常理。

“山外有人设了不能使用法术的屏障，可在山里却有妖气，我便猜想，山里可以用法术。”

故姻点头：“原来是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

迷障没了，那是故姻费了好些灵力才设下的，现在她灵力未恢复，近日也不能再设第二个了。

这座小木屋彻底暴露出来，故姻到底还是心慌的，她坐在崇渊榻前，小心翼翼地拆着崇渊腿上的纱布。

崇渊睡的熟，偶尔梦呓几句。

“哥哥，我们暂时不能待在这儿了。”

故姻从怀里掏出白瓷瓶，拿在手上晃来晃去：“你想不想……见阿钰哥哥？”

……

书伯钰在这歇了几日。

仙界许久未下雨，这时却连着下好几日的大雨，木屋里不停地生着火，倒也不觉着冷。

故姻在柜子里会找出一些衣衫，穿在书伯钰身上正合适，都是浅色调，和他平日里穿的别无二致。

她会用屋里的布料给姚笙缝衣，姚笙喜欢得不得了，为了报答便教故姻煮青梅酒。

“人间上供来的，主子们都爱喝。与我一同来的凡间小孩，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官府小姐，可都不会煮。”姚笙笑着，两颊红通通的，让故姻想起了在人间见过的西红柿。

故姻也会教书伯钰怎样种禾杏：“禾杏好养活，晒足了阳光，喝足了雨水，就遍地开花，也不需人养。”

书伯钰想到自己常把禾杏放在山居里，不晒太阳，又时常盯着走了神，忘记浇水，便有些自嘲：“姑娘，受教了。”

“叫我故姻吧。我的妖族不似仙界那般规矩拘束，公子这么叫怪别扭的。”

书伯钰真心一笑，眼里亲切了不少：“故姻。”

故姻松口气，书伯钰已经对她有微妙的信任了，她必须进一步表现真诚，循序渐进：“我弟弟……其实不是我亲弟弟，是我的远方堂弟，腿脚不好，不能出来走动。怕只怕他闷在房里长草了……”

这么些天，故姻从没说起这个弟弟，今日一说，满面愁容，姚笙心里叫好，这狐妖是在袒露心扉了。

见书伯钰没插话，姚笙便顺上了话题：“来的这几日，你弟弟我还没见过呢！”

她是这样急躁的性子，心里没什么算盘，带着孩子的单纯，真切地看着故姻。

故姻知道她是真的好奇狐妖：“他下不了榻，被人下了毒，听不见也看不见，身上寒气重，所以未曾与你们谋面。”

书伯钰静静地开口：“若不想他在房里长草，还需有个轮椅。”

故姻低着头，嘴角微勾。

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