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谷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红楼梦-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魏无羡只笑不语,回头忽见蓝忘机已经靠着墙角睡着了。
想来是他身体羸弱又几番周折,早已疲惫不堪,是以即便睡着了,他仍旧脸色略微苍白。
魏无羡解下自己的外衫,轻轻搭在他身上,之后便转身走到牢房门口寻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抱手倚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脑中一遍遍梳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大事,内讧、战争、洪涝、叛贼。
关于孟瑶这个人,他并没有耳闻,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亦或又不只是巧合。
他总觉得似乎有些细节被他忽略了,是不是和樱桃的暴露有关,还有密信出现的时间是在聂明玦死后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一枚九瓣莲的玉壁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骤然睁开眼睛,胸口中的那颗心脏乱跳得厉害,隐约间魏婴有种预感,感觉在这牢房之外似乎又发生了新的悲剧,伤口也跟着隐约作痛,忽然…
”咳!咳咳!咳!”
他听到远处有阵阵压抑不住的咳声,缓缓抬头望去。
他发现缩在角落的蓝忘机正艰难的咳嗽着。
咳声断断续续,他紧锁眉头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攀上了一抹病态的粉红。
魏无羡急忙起身上前查看情况,一旁的蓝曦臣也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
他伸手探向蓝忘机的额头,就是一片滚烫,手背之下还能感觉到他说时不时的发抖,魏无羡一把抓住蓝忘机的手喊道:“蓝湛!蓝湛醒醒,快醒醒!”
蓝忘机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颇为涣散。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自己知道吗,蓝湛?蓝湛?听得清我讲话吗!”
魏无羡紧紧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只听蓝忘机微不可查的低声喃道:“冷…魏婴…我冷…”
“冷?”
魏无羡抬手将盖在他身上的那件黑色外衫又往上拢了拢,伸手就要去解自己另一件衣服。
此时到底是夏日,他若要将中衣脱下,便要打个赤膊,蓝曦臣连忙拦住说道:“忘机这是旧疾,魏公子重伤未愈合莫要再脱了”
说着将他自己的外衫解下为蓝忘机披在身上,魏无羡悠得站起走到牢笼栅栏旁,拍着栏杆朝外喊道:“来人!有没有人,快来个人!”
狱卒不耐烦的走了过来,呵斥道:“吵什么吵!”
魏无羡回头看了看正烧得昏迷不醒的蓝忘机,赶忙换上一张笑脸陪笑道:“这位兄弟当值辛苦了,劳烦,可否再辛苦些,去寻些退烧的药来,我这朋友病得厉害”
狱卒啐了一声骂道:“你等是死囚,明日就上断头台了,还管他病不病得。
再者,这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我何处寻药去,他死不死与我何干,滚滚滚!”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魏无羡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他低声喊道:“别别!兄弟,大兄弟,你且听我说,他若今夜死掉,你可就要摊上大麻烦了,你好好想想,囚犯在行刑前忽然暴毙你岂不摊责,听我一句,好兄弟,救上他一救罢昂,哦!药费路费一样不少”
说着他从腰间小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锦袋儿,从里面摸出数个锭沉甸甸的银子,一把塞进狱卒手中说道:“也不多,刨去药钱许是能剩些,大哥哥闲暇时拿去打酒吃去”
狱卒抬头打量了一下魏婴,又低头瞅瞅银子,在手上掂了掂,叹了口气,缓和语气说道:“唉!好吧,我也不想惹上祸,又瞧着他可怜,也罢,你们在此等我,需要什么药材报予我,我去买来”
蓝曦臣将所需药材名称悉数报上并用量色泽无不详尽。
那狱卒将银子往怀里一揣,欢欢喜喜去买药了。
蓝曦臣自小在书香门里第长大,习的是君子正道,他对魏无羡现下的这波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
他喃道:“魏公子,你这…”
魏无羡苦笑,他也不想如此,但是奈何奈何。
他只得应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钱财乃身外之物,他想要,我们给他便是”
说着自顾自坐下,将蓝忘机的身子揽过来,让他枕到自己腿上,用手背轻搭上额头为他褪热。
稍顷,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那狱卒抱着一个瓦罐回来了,罐子上还扣着一个空的小碗。
他将东西递进牢笼之中,说道:“我不会煎药,只好让药铺的伙计抓了药煎好,喏,让他趁热喝”
魏无羡接过药罐道谢,狱卒应道:“不必谢我,只要他不死在我当值的这天,我就阿弥陀佛了,你们在等我一下”
说着转身离开,半晌端着一个木盘过来,上面有三个碗,里面盛着清水,他朝里面扬了扬下巴向里面把盘子推进去,说道:“给你们的,喝吧”
之后就转身离开去,再没回头看他们一眼。
蓝曦臣接过瓦罐,蹲下身将药倒进小碗里,刚凑到蓝忘机旁边就被魏无羡拦住了:“等等,给我一下”
魏无羡伸手接过药,小心翼翼的呡了一口药汤。
只仅仅一小口,苦涩便在口中炸开,他心头发颤,暗道:“天老爷!这么苦,这不得苦杀蓝湛矣。”
蓝曦臣低声问他:“你这是怕他在药里…”
”嘘!“
魏无羡食指竖在唇前作噤声手势,低声道:“你知晓便好,说出来不免惹那狱卒不快,这药热的正合适喝下,你抱他过来,我喂他吃下”
蓝曦臣将弟弟扶起,蓝忘机烧得迷糊,他只好将人的头轻轻托好。
魏无羡将碗沿抵住蓝忘机下唇,一点点让药水渗入口中,许是呼吸不畅,他本就微微启唇,这药倒是顺利的灌进去了,只是药味苦涩让蓝忘机连咳数声。
魏婴吓了一跳,以为他呛到了忙不迭将手中的药碗落到地上,抢着将人揽入怀里抚着后背为他顺气息。
没多久就见蓝忘机只是皱了皱眉,呼吸逐渐平稳,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朝蓝曦臣低声说道:“好不容易睡着的,就不换来换去了,让他倚在我怀里过夜吧,你且休息去罢,明日还不知是何光景,如何周旋”
蓝曦臣点点头,又为弟弟探了探脉,这才靠在墙根下闭眼休息去了。
这一夜魏婴无眠,每隔一个时辰给蓝忘机喂一次水,每隔一刻将搭在蓝湛额头上的手背换上一次。
这一夜蓝忘机断断续续烧着,只是时不时会有些许/咳/喘/,若是咳得厉害了魏婴便扶他坐起来喂水拍背。
待他呼吸渐稳在抱他躺回怀里降温,如此一直折腾至五更天。
他自己被勾刀刺穿的伤口又渗了血也无暇顾及,心中不免郁闷。
心道:
可恨江澄如何还不遣人来救,可别是家里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