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四月的第一个七日。又是阴雨绵绵,昨日的好天气一点没有延续的欲望。
提早来到教室,天樱宿在惯常的位置坐下,支着脑袋侧目看向窗外。脚边还放着长柄伞,雨水一点点沿着笔直的伞骨向下滑落,她抖了抖裤腿,离开了伞边。“不太习惯?”穷绝凑过脑袋,好奇问她。“压在心上,阴沉沉的,《诗》赏析,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天樱宿低下头,目光向后面的位置扫过去,她冷了声音,“我现在在想我该如何证明我的清白。虽然说清者自清,但毕竟是因我而起。”手被握住,穷绝摇了摇头:“别给自己施加那么多压力,阿樱,你若是和伞坐不习惯,我还是和你换个座位。”
两人又换了座位。坐在平日习惯的位置,天樱宿烦躁地撇了一眼时间,别过脑袋趴在桌面上。“看不进去?”穷绝看着桥梁群,“溟河说他们已经告诉了各自的副将,然后现在在问我们在哪里上课。他们打算来一个瓮中捉鳖。”想起来昨晚一起拟定的方案,她苦涩地笑了笑,支棱起身子:“还是辛苦溟河哥哥他们了。”“大家一起带着‘贵族’的头衔,又有什么可以推拒的理由,阿樱,你不必心怀愧疚的。”穷绝看着信息,回复了一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羽锺去陪峰爻上课了,流深殿表示他终于看到有人能治峰爻了。”“阿兄好像很喜欢逗深阿兄——”
说起来屏蔽仪在谁手上?
身边忽然没了声音,穷绝看着对话框里蹦出来一句话,疑惑地侧目看向自己的爱人。
我不太放心,隔墙有耳,我怕被她们听出来泄露了消息。我昨晚只在群里发了一句由于家人生病需要照顾,所以神力训练暂停七日,具体开始时间待定,他们都回复了。那群人演得还真像。
阿樱,你如何辨认?
我不知道,所以今日我们的突破点在于桃夭她们,只有她们是葳蕤目睹的,月见和婆娑,我也不是很确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分别之后的人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好麻烦,我讨厌这种术法。
迷惑视觉和时空穿梭一样的令人生厌。
万一我们必须要分开,清穹,我们有什么能够辨认彼此的?
他只是换了人,哪怕记忆被窃取,血脉的感应不会出错,你可以动用你戒指上我的血来呼唤我。
那么你也可以依靠心月——我前些日子已经叮嘱你带着了。那里面有我的神力。
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彼此。
“你们怎么都对着手机?”月见草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们一同警觉看去,穿着长裙的姑娘挽着身旁卫衣长裤的姑娘一同走来,好奇地眨眨眼睛,“怎么了?”天樱宿侧目看向穷绝,穷绝起身,看向她们:“昨天你们室友,见着了么?”“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说是去住宾馆了,谁知道,她们俩向来与我们不太对付。”月见草一撇嘴,一点没放心上,“怎么问起她们来?”“因为昨天汉纪元史结束后,她们来飔樱跟前闹事。”穷绝的声音依旧冷淡,好似他并未因此动怒一般。“她俩?胆子那么大的?”月见草看向边上半晌没有说话的姑娘,“婆娑,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吗?”影婆娑摇摇头,先领着人坐了下来:“我没有多关注过她们。”
天樱宿忽然凝眉,一抹长风飞出,带去她的口信。
“未眠,怎么了么?”影婆娑忽然问她,伸手扼住了她的手腕,“要你发动神力?”“相逢·光樱相逢·胭脂雪凝!”幻境展开的那一瞬,灵蛇纷纷涌出照着她们脖颈便是一口,天樱宿抱着手臂,看着长风将她们扶到桌上,然后,看她们的身形如涟漪逐渐褪去,显出真实的模样——面上不显,但是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交给我们吧,至于这些……”溟河和顾春明一同走来,看着已经被细细白白的灵蛇咬着脖颈并死死缠绕的两个男人,星子飞出将他们带来的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打包,“都交给你吧,宿宿。”“我会将它们安置到光樱相逢,也不知道她俩还要不要被被人动过的衣服。”天樱宿叹了口气,“光凭借婆娑手上的我的血,我还无法定位。”“你们可能还要再等等,还有人,是我们确定的,不属于这个班级。”穷绝向他们颔首致意,“这两个,你们看好了,阿樱的灵蛇麻醉比我的更厉害,暂时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那我们先去将这两个人安置好,宿宿,神力做不得假,你若是对我们怀疑,可以让我们发出只能由我们发出的攻击,你都见过。”溟河自然看出了她的疑虑,“在贵族中,这一点是极难被盗窃的。羽锺已经将辨识的方法公之于众,说让他们如果想在圣城里寻找我们,一定要通过神力来认人。”“不会为几位小姐惹上麻烦吗?”穷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就那么不做掩饰地公布出去了?哪怕是血液也能被抽取来作为遮掩,万一她们——”“既然能够承担‘大小姐’这个特殊的身份,她们必然有各自杰出的能力,至于贵族基本自保的能力,她们都是有的。”顾春明向她颔首致意,“两位将军,大小姐们,你们不用担心。”
灵蛇犹疑地没有前进,人质还在他们手上,天樱宿没有表示,穷绝则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们,火焰在他身侧低低咆哮。“连我们都不信?”溟河看着他们,伸手勾出一弦星光,随后信手一掷,金石之声铮然;天樱宿收回左手刀,看向右边站着的顾春明。他点点头,抬手神力凝聚,她抬眸看着上面的时间飞快地倒行,这才松了口气。“够警觉,宿宿。”命运的丝线探下脑袋将他们吞入星空,溟河点点头,“我们会继续隐匿在外面。”
“未眠,你看见婆娑她们了吗?我们今天还约在一起说有事情商量的。”没过多久教室就又来了人,天樱宿看了眼时间,随后凑过去与穷绝轻声道:“我从来没见过桃夭那么早来过这个教室。”穷绝点点了头,随后替她应道:“没看见呢,可能临时有事?课没有请假,会来的。”狐疑的视线扫过他们,天樱宿侧首看向他,决定再演上一场:“大概是真有事吧……平常这个时候月见应该会拉着我要我们给她讲讲她没听过的事。”伸手抚过人有些凉的手背,穷绝安抚性地笑了笑:“阿樱的见闻在贵族之中都算多,何况是给月见小姐她们讲讲?”
杜若忽然凑了过来,崔嵬没能拉住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她凑过去问“那也能给我们讲讲吗?”,一掌拍上自己的额头。“桃夭,崔嵬,你们要听吗?”天樱宿扬声问她们。“听!”桃夭也凑了过来,崔嵬是被她硬生生拉着过来的,“我们亲爱谨慎的学委不要那么冷淡呀——”“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崔嵬满脸不情愿地被扯过来,她双臂抱胸颇为警惕地看着他们,“要讲什么?”
“我的幻境,相逢·光樱相逢·胭脂雪凝!”如法炮制,天樱宿看着灵蛇自风中凝聚了身形,下一秒就照着她们的脖颈狠狠咬上一口,獠牙嵌入脖颈,她们的痛呼的声音都嘶哑不堪:“未眠!”“你们没资格。”冷漠地抱着胳膊,天樱宿看着她们都倒在座位上,由先前青年女子灵动可爱的模样变成难以入目的青年。“明明也不丑恶,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让我不愿意多看一眼?”天樱宿收起神力,叹息一声,“溟河哥哥,你问问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吧。”
召动命运丝线将人扯入星空的青年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去:“宿宿居然还对害自己的人有了同情的心思?”天樱宿垂下眼:“多多少少都有理由吧?”“审判的事情就交给法院吧,哪怕从轻处罚也要由法院判决,阿樱,不许插手。”穷绝不容分说地将人拢到自己怀中,“你不能对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心软!”顾春明点了点头:“天樱确实不该那么好说话。”“现在已知的五位都已经落网,那么,你们暂且相安无事地上课,剩下就交给我们。”溟河看向穷绝,“穷绝,你看着些宿宿。”“我知道。我的爱人,我自然认得清楚。”穷绝也点点头,“我希望你们能够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九点二十……人也没来几个。”天樱宿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给苍穹瑜发了一句,随后声音低落,“两次动用幻境,虽说有屏蔽仪,但是胭脂雪凝需要我非常充沛的神力。”“累了?”穷绝凑过来,伸手环住了她的肩,“你昨夜说你给葳蕤了你的血。”“嗯,但这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我想想,今天晚上我没课,阿兄有课,那么我们就自己管晚饭。”“嗯,所以阿樱可以思忖一下我们午饭吃什么。”穷绝收拢了手臂,他趴在桌面上仰望着他的爱人,眨眨眼,“有些饿了。”“清穹早饭吃了小笼,看来是,不太够饱?”天樱宿忽然笑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下午也有课,我们先去教室,然后去四方餐厅?迟一些,人会少一些。”“那边的饭量还足。”穷绝点点头,认可道,“那我们午饭就去那边吃,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