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发现自己的存在与双筑着实有些格格不入,苍穹瑜和樨辙远也打消了自己天天来双筑的念头。
两日假更是安定,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务,只是四人一同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互不干扰。金毛犬则像兄长一样带着浅绯云彩在樱花林里疯玩,外面时常能传来鹿鸣马嘶和犬吠。然而,比这更热闹的是清晨上药的时候,在最初的撒娇不起作用之后,天樱宿每次都是咬着牙硬生生撑过来的,出得一身薄汗。
但今天不一样。
天樱宿忽然觉得那药膏是清凉的,她眨眨眼,抬眸对上爱人疑惑的眼神,抿了抿唇,问:“锺阿兄,是我的伤口在愈合吗?我怎么感觉没前面几日那么痛了?”皇羽锺垂眸去看,随后点点头,语气间也多了几分轻松:“伤势恢复得很快,看来你的神力之源对于肉体上的伤势还有很强的助力。”“终于不用那么痛了!”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高兴,小姑娘伸右手轻轻晃着枕边人搂着自己的手,眉眼弯弯。
“再休息会儿。不过你们今天醒得好迟,昨晚很迟才睡?”皇羽锺将药盖好,问道。“昨晚……十二点不到熄灯,不过我们说了会儿悄悄话,算晚了吧。”天樱宿故作镇定地回答,同时右手捻了捻爱人的衣袖。“好吧,现在薄薄的肉芽已经覆盖了骨骼,但平日里还是小心为上。”皇羽锺起身,头一日的冷酷已经尽数收敛,“还是让伤口尽可能不要与布料有多的摩擦。”“我看着呢。”穷绝应了一声。
“中午有虾仁粉丝,还有土豆炖牛肉,我记得这应该是峰爻第二次在第一日上午请假了。”皇羽锺叹了口气,“第一次是因为我的咳嗽,第二次是因为宿宿。那你们再休息会儿,好吃了我会来叫你们的。”
房门被轻轻带上,天樱宿松了一口气,风力场慢慢消歇。“阿樱已经要用风力场来辅助听觉了。”身旁忽然传来爱人难过的声音,天樱宿立刻抬眼看去,爱人正难过地看着自己,“是不是因为触觉的衰退,所以对痛也不再敏感?”“我想,兼而有之吧。没事,风力场在这儿,只要不是完全丧失,我还能糊弄两位阿兄一下,清穹,你要帮我打掩护!”她满不在乎地凑近了他,“我也不想他们再担心了。”
“阿樱,呼唤诗好不好,不知道她离开那么多日有没有找到可以医治的办法。”穷绝轻轻拥住她,声音里满是惧怕,“你若是没了五感,我可怎么办……”“那你就只要偶尔来看看我就好了啊……因为我也无法感知——”她正想理所当然地解释下去忽然就被爱人捂住了嘴,他一个用力翻身压住了她的右半边身子,却同时伸手以柔软温热的掌心贴在了她左肩的背面,他鸽血红的眼凝视着她,正告她:“但是我需要感知你的存在,阿樱。我从前总是半夜被星辰殒没惊吓而醒,惶恐之下我总要将你圈进怀里,直到听到稳定的心跳和呼吸我才能从失去一想到失去你的可能的痛苦中走出来——我怎么可能将你一个人放在房中偶尔来看?”“可是我也无法回应你……”她的潇洒在一瞬间散去。“你的呼吸和心跳就是对我的回应——至于更多的,等你醒来之后,我再向你讨要。”他吻了吻她,“呼唤诗吧,是我很着急地想要知道。”
月光很快就凭空出现在房中,合月看着他们:“是五感开始丧失了?”天樱宿点点头:“我现在要用风力场才能听清楚我两位阿兄平常的声音。”“真快啊……满打满算才四日。根据我、乐、易以及书对于亡魂的印象,亡魂的毒素只有亡魂自己可以解,而且是要下毒素的那个亡魂。”合月摩挲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看来哪怕是我们黑雾之主,也杀不死魂魄——这应该是幽冥帝君的权力。”“可,我当时在没看到亡魂之主了,在清穹的天华散去之后。”天樱宿不解地看向她,“它逃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在想,它说会有人来剜出你的神力之源……是不是它会亲自来?还是说它会操纵彼世的人来?”合月撑着下巴,俯趴在流云榻上,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伤,随后飞出一抹月光流淌在她的肩头,“这是净化之力,我试试看能不能用我的净化之力来驱逐亡魂的毒素。”
“我们这里没有人能感知到亡魂。”穷绝叹了口气,连声音都在颤抖,“所以哪怕亡魂之主亲自动手了……我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是吗?我攻击不到它,也就无法在它的觊觎之下护下阿樱。”“我的长太息是一点没有防住亡魂之主的进攻。”天樱宿别过视线,她顾左右而言他,“姐姐可有查到其他东西?”“我需要和韶光殿下商量商量,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幽冥域的路。”合月敲了敲脑袋,抱怨道,“真可恶,我还是喜欢我黑雾之主的身份,这样大陆之间的穿梭也难不倒我!”“姐姐,姐姐,不急的。之前韶光姐姐和我说幽冥此去无多路,她也没有办法回去。姐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如果提早丧失五感,会不会能够感知到那抹亡魂的存在?”合月被她的想法震住,穷绝也浑身一僵:“阿樱……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如我提前丧失五感,说不定能够感知到亡魂的存在?”她忽然兴奋起来,右手紧紧牵住他的,“清穹你说有没有可能只有魂魄才能够感知到魂魄?我现在感觉亡魂之主好像没有姐姐黑雾之主的身份那样高,那是不是云生惊蛰本土种族的亡魂刚好能够感知?”穷绝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爱人方才都说了什么——他连连摇头,鸽血红的眸就那么坠下了眼泪,他紧紧地将她拥住,近乎是手脚并用:“不可……不可以……阿樱,不要丢下我一个!”“清穹,这怎么是丢下呢?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只是我无法回应你而已啊。”柔柔地笑着摸着他的脑袋,天樱宿摇摇头,“你别自己总是吓唬自己啊。”“我护不住你,如果,如果亡魂之主真的来取走了你的神力之源——我不允许!”好像前几日压抑住的绝望和哀恸都因为这个假设倾泻而出,他紧紧搂着她,哽咽着,“阿樱,你也是骄傲的人……你怎么会允许,允许自己没有神力之源地,旁观我们,出生入死?你怎么会允许,自己折断风的翅膀,此生再不能迎风翱翔?你怎么会,怎么会允许自己……我也,我也不允许……”
合月沉默了,她看着那边的青年哭得不能自已,看着姑娘也无法言说,再一次拍胸脯做了命令:“小樱花,在我和你韶光姐姐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之前,不许轻举妄动,明白吗?穷绝,穷绝?”天樱宿只好颔首应下,然后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柔声哄他:“只是假设,清穹,假设而已,你别怕,姐姐有事情和你说。”狼狈地抹着眼泪,她也伸手帮着一起抹,阑干纵横,两人七手八脚,穷绝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嗯,你听着,你现在的任务,在我回来之前,就是守着小樱花,不要离开她半步,晚上也要有一定的警觉,明白吗?很快乐就会回来,他对于亡魂的感知比我更敏锐,他守着你们,我还能放心些。你若是不放心,便问问陌疏有没有什么检测亡魂的器具,最好能够发出警示。”合月伸手替他将还没流尽的眼泪擦去,叹了口气,“你不能那么脆弱,明白吗?”
穷绝难过地抬起眼看向她,无比认真:“诗,只有阿樱在这儿,我在这儿才有意义。”“怎么又在说胡话了?”天樱宿伸手拢着他,感受着左肩新生血肉上独属于爱人的温度,问询里有几分嗔怒的意味。他避而不答,只是依赖地抱着她,听着她的心跳,缓缓地将方才喷薄而出的绝望和惧怕平息。
“我不逼你,但是穷绝,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迷失自己。”合月催动流云榻,神力涌动,“好好护着你的爱人,也想想你自己。”
天樱宿目送她消失在这方天地,随后低头去看抱着自己久久没有说话的爱人:“清穹,再歇会儿,好不好?”穷绝抬起头看向她,鸽血红的眼眸在眼泪的冲刷下更显透亮:“阿樱,没了你,我是真的无家可归了。火光族不会承认一个混血儿;圣城族也不会承认我的身份——你没了,我的锚点没了,我还能去哪里?”“你哪里也不要去,就留在双筑,这里是你我的家,哪怕我死了,这里还是你的家,你明白吗?这里有你我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我也在说什么胡话——我又不会死,只是没有神力之源而已——清穹,亡魂之主若要对我动手,你一定能知道的。”她摇摇头把那个可怕的猜想晃出脑袋,她卖了个关子去哄爱人。“怎么说?”眼眶绯红的人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因为我会疼啊……你就在我身边,怎么会不知我的疼痛?”她低下头与他以额触额,哄着他,“是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