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食不知味了……天樱宿难过地看着爱人收拾着残局,叹了口气。“阿樱。”穷绝忽然唤了她一声,她抬头去看。“哪怕风力场在,你的味觉也已经在消退了是吗?”穷绝看向她。“嗯。”她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有些羡慕地问,“阿兄锺阿兄都出门去了,我才敢说,也不知道他们午饭时看出来没。清穹,虾仁粉丝是不是很美味?”“嗯,虾仁很松,咸淡适宜,很美味。土豆牛肉煲也是,牛肉很松,很入味。”穷绝垂下脑袋,思来想去问道,“晚上还有多余,我想想,要不你那边多放点盐?”“也不用了……现在身体衰弱得很快,清穹,之后恐怕还要你扶着我上下楼。”她闭上眼,“是因为神力都去治愈肉体上的伤痕了么?”穷绝将锅碗瓢盆都各归原位之后,擦净了手,揽着她:“那,阿樱,你能感受到我的触碰吗?”“嗯,很明晰。”她回过头亲昵地蹭了蹭他,“从来没那么清楚过……就好像是,一团模糊的世界里只有你是唯一的清楚。”
叹息了一声,随后再未言语。
穷绝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与她一同到了二楼他们的领域。
“于狭仄心尖明艳一瞥,竟似九霄琼林般清绝……”刚刚安顿到大书桌边沿就响起了她熟悉的电话铃——穷绝瞥了一眼来电:“是羽锺。”“帮我接一下吧,是语音吗?”天樱宿匆匆忙忙去看自己的服装。“是视频,我帮你挡着。”穷绝说着坐下身来,伸手将她两边裸露的胳膊和肩头都遮蔽起来,“阿樱看这样行不行?”感受到他的气息,天樱宿点了点头:“接吧,我觉得可行。”
画面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她皱着眉往后躲了躲。
“宿宿,穷绝,看得到吗?”打头阵的皇羽锺,白色衬衣的青年在镜头的最前方。“嗯。”天樱宿点了点头,“锺阿兄,你哪里找了个安静地方?”“在天台这儿,姑娘们都在。”那边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人好像有点多,你们挤一挤?”
“婆娑、月见、惊霜、青木,还有桃夭杜若崔嵬和葳蕤。”她扫了一眼,看着她们的面庞,难得露了舒心的微笑,“大家似乎看起来还可以?”“它没对我们做什么。月见别闹。”影婆娑握着月见草在那儿挥舞的手,冲手机这边的人笑了笑,“它还算分得清楚,说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只是想用我们把你引过来。”“我们之前被它关在一处,好像是因为未眠的到来它才把我们分开。未眠,未眠,我们只是饿了几日,没事的!”“我们现在又生龙活虎啦!”桃夭攀着杜若的肩冲她眨眨眼,“你呢?听三位大小姐的意思是未眠的伤很重。”
“本来就是我的事,还好你们都没有什么大碍。”天樱宿轻呼出一口气,“看你们还能在对面活蹦乱跳,真是太好了。”“未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今天看到忍冬老师给我信息说你请长假了。”桃夭求助地望了皇羽锺一眼,青年会意,将镜头转向她。“嗯,伤不重,但有些难处理,来来回回跑也不方便,就在家里养伤了。”她笑着应了一声,“清穹陪着我呢。”穷绝颔首,没有多做表示。“未眠,我们以后,还会碰到这种事吗?”崔嵬忽然问了她一句,“你也还会碰到这种事吗?”“我不知道。”天樱宿摇摇头,忽然一闪而过的是当时的那段录音,“我也不知道公安那边有没有将所有人都抓起来——但是我忽然在想,可能与贵族有关。崔嵬,我很抱歉将你们卷入这件事。”“我没有责怪的意思,未眠。我只是,怕死而已。”那边的姑娘羞愧地不敢抬头看她,声音都沉寂。
“我也怕死啊,我们都怕死。”天樱宿笑笑,忽然有些遗憾,“可惜了不在你们跟前碰不到你们,崔嵬,崔嵬?没关系的,这本就与你们无关。”萎蕤伸手将崔嵬搂进怀中,她抬眸看去:“崔嵬是单独被掳走的,所以更害怕一些。”
“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再多想了。”穷绝第一次开口,他收紧了环着爱人的胳膊,看向对面,“此次,也是无妄之灾。至于之前桃夭小姐问阿樱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我们讲不出确切的时间。”“这么严重?”桃夭担忧地问。“只是麻烦而已,阿樱在军场地位颇高,容不得半点马虎,仅此而已。”穷绝垂眸了看看爱人裸露在外肌肤白皙细腻的肩颈,默了默,“不过等之后阿樱身体好转之后,我们会一起回来。”“宿宿使用弓箭,这次伤在她的肩膀上,故而要费些时候。”皇羽锺也为她们解释道。
“有人来找,未眠,我也先回去啦。”桃夭看了看手机,有些惋惜地看向她。“先去吧,下午有课,去休息会儿。”天樱宿瞥了一眼时间,也催促她们,“锺阿兄呢?”“我平日里不午休,姑娘们先回去,我还有事和他们说。”皇羽锺的声音响起,随即视频电话被挂断。
“于狭仄心尖明艳一瞥,竟似九霄琼林般清绝……”
穷绝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摁了接听和免提。
“我想起来副将军们的事。”皇羽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帮你们带着还是暂时也给她们放假?”“放会儿假吧,让她们缓缓,如果一个七日之后我已经五感全失……锺阿兄,劳烦你帮我和清穹看着她们些。”天樱宿叹了口气。“你的五感还是在衰弱的吧,哪怕有风力场的辅助。”——锺阿兄终究还是看出来了。她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峰爻也知道了,因为他展开了风力场,你却没有发现。”皇羽锺在那边故作冷静,“峰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亡魂的警戒我已经告诉东秦府主了,他会想办法帮忙。以及你们方才说的公安,根据秋亭和北固的消息,已经都抓捕归案,他们的口供一致指向无涯府。这和你之前在桥梁的群里发的那段录音是一样的。”“看来无涯的那个忙,已经容不得我们军场直隶拒绝了。”天樱宿默了一会儿,“无涯少府主还没动静?”“峰爻说他们已经开始谋划,但是现在唯一让我们束手无策的是无涯的神明血脉,东秦祭坛都让你九死一生,我们哪里还敢任何一个冒这个险?”声音里难得有了烦躁和愤恨,皇羽锺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峰爻本不想让你知道,但是——我们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对话——我们希望你能够在五感全失之前知道我们之后要做什么,这样哪怕你无法陪着我们,至少也不会生出被抛弃的心思。峰爻的原话,他和我这么说的。”
“在我的事上,阿兄也是缩头乌龟。”天樱宿靠在穷绝怀中,她拨弄着自己的手链,幽幽叹了口气,“神的血脉,我们只能找非圣城族的人帮忙。我可以联系一下冰耀族,不知他们抽不抽得出时间——清穹想毛遂自荐?”身后的人点了点头:“我有火光族的血脉,也许会比你们好一些。”
“具体我们晚上回来说……希望那个时候宿宿还能听得到我们的声音。”那边的人似乎是哽咽,“晚上有想吃的吗?”“……不了,你们吃得好一些。”想吃的还有许多,可是一想到今日中午两位阿兄仔细照顾自己时故作的开心,她叹了口气,自欺又欺人,谁都没骗成——她揪着爱人的袖摆细细地捻着,“我没事的,肩上的伤好的差不多,没有那么大的营养需求了。”“我和峰爻晚上下了课就回来,峰爻在上一个五日也把不重要的课都请了长假,有父亲坐镇,他说想多些时间照顾你。”犹豫了一会儿,那边的青年声音颤抖着,“晚上等我们回来,宿宿,等我们回来。”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
天樱宿看着手机黑了的屏幕,闭上了眼睛: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那边的人在压抑自己的哭泣。
“又不是真的死了……”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溅在衣服上。
“是不是如果没有我——”
“有你才完整。”穷绝闭上眼,将她整个拢在怀中,也压抑着自己的难过,“不要再说什么了,阿樱……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他抽泣着,将她抱住,拼尽全力一般,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他的爱人是活生生、好端端地在他跟前,“我们是一家人……”
她闭上了眼睛,将爱人当做斗篷把他往自己背上扯了扯:阿兄锺阿兄都因为自己难过,自己的爱人更是……如果一点点失去五感将这份痛苦难熬无限延长,那我宁愿在此刻就丧失五感,做一具无知无觉的人偶!
我也想活着,好好地活着,和阿兄锺阿兄还有清穹一起去迎接每一轮崭新的太阳,去迎接每一个和煦的春日。
可是天不遂人愿——
神,如果你要我们支离破碎惨淡收场,那么哪怕以卵击石玉石俱焚,我也会将你拉下神坛,一同在地狱之中化作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