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外出学艺七年未归,听闻太后驾崩,方才赶回京中。
马车途径一岔路口,只见一男子正与拉着驴车的农夫交谈着。
那男子年纪尚轻,一袭布衣,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清澈而温和,让人听了心生好感,昭宁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藏海申时一刻,天降大雨,您能否行个方便,让我搭个便车。
农夫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日头高照,晴空万里,哪像是要下雨。
农夫你这小伙子,想搭车便直说,何必扯谎呢?
藏海在下从不扯谎。
昭宁见藏海很是面善,想着就帮帮他。马车行至一旁停下,侍从自车上而下。
侍从这位公子,我家小姐邀您同乘。
藏海显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回了一礼,表示感谢。
他登上马车,进入车厢后,只是大致扫了一眼车厢内的装横,便已心中有数,他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高官和豪商,但像这样仅仅一辆马车就如此昂贵奢华的,却实在是罕见。
藏海在下藏海,多谢小姐愿意让我搭乘。
藏海见面前之人迟迟没有应声,于是又抬眸看了一眼。
在锦缎铺就的马车里,一女子安静地坐着,手中捧着一卷书。阳光从窗棂间斜斜洒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微微垂眸,长睫轻颤,神情专注而温柔。一袭素色长裙衬得她身姿袅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端庄气度。
昭宁将手中书卷放下,缓缓转头看向藏海。
昭宁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敢问公子可是精通堪舆之术?
藏海在下不过是跟随师父学习了几年而已,对于堪舆之术,实在不敢称精通,只能说是略知一二罢了。
昭宁公子过谦了。
两人一路无言,不知过了多久,雨飘然而至,先是稀疏地砸在车篷上,发出“嗒嗒”轻响,不过片刻,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帘,哗啦啦倾泻而下。方才还日头灼灼的天空,此刻已被铅灰色云层铺满,风卷着雨气从窗隙钻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车外侍从嘴里不住念叨:“奇了怪了,真下雨了!这小伙子竟是个能人!”
车厢内,昭宁放下书卷,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又转回头看向对面的藏海,眼中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昭宁公子果然未说虚言。这申时一刻的雨,竟被你算得分毫不差。
藏海欠了欠身,笑容依旧温和。
藏海不过是观云象、测风势罢了,算不得什么能耐。倒是叨扰了小姐,实在过意不去。
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昭宁膝上的书卷,见封面上是褪色的锦纹,隐约能看出是部孤本《考工记》,不由微微讶异——这书专讲器物营造与礼法制度,寻常女子少有涉猎。
昭宁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指尖轻轻抚过书脊。
昭宁公子也懂这些?
藏海略知皮毛,曾随师父看过些古籍,知晓此书与营造、风水皆有渊源。
昭宁眉梢微扬,语气里添了几分兴味。
昭宁哦?公子既懂风水,可知天象与人事,当真有牵连?譬如……近日的大事。
她说着,声音轻了些。
昭宁我此次回京,便是因太后驾崩之事。
藏海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沉吟道。
藏海天象示变,人事必应。太后崩逝,本是自然之数,只是……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昭宁,见她神色平静,并无不悦,才继续道。
藏海只是眼下京中风雨,怕不只是因丧仪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