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43

永荣王府的蔷薇架下，晨露刚被风摇落，溅在青石板上洇出细碎的湿痕。藏海手里捧着个乌木锦盒，指腹在盒面的云纹上摩挲着，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昭宁提着石榴红的裙摆跑过来，发间的珍珠串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像串会跑的风铃。

昭宁藏海！你在这儿躲什么？是给我的谢礼？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藏海被她逗笑，抬手将锦盒递过去，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

藏海郡主慧眼。

昭宁一把掀开盒盖，眼睛瞬间亮了。里面躺着支银鎏金的发簪，簪头是朵半开的石榴花，花瓣上錾着细如发丝的纹路。

昭宁这是……你亲手做的？

她捏起发簪，指尖抚过冰凉的花瓣，能摸到錾刻时留下的细微凹凸。

藏海望着她鬓边的碎发，喉结滚了滚。

藏海前几日多谢郡主鼎力相助，这点心意……

话没说完，昭宁已把发簪斜斜插在发间，转身对着蔷薇花丛里的露水照了照，忽然回头冲他挑眉，眼里的光比玛瑙还亮。

昭宁好看吗？

藏海好看。

藏海的声音低了半分，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石榴花上，晨露沾在花瓣簪上，像刚凝的泪，却被她的笑衬得格外暖。

昭宁得意地晃了晃头，忽然凑近一步，指尖勾了勾他的衣袖。

昭宁发簪我收了，不过这可不够啊。

她仰头看他，阳光穿过蔷薇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昭宁马上中元节了，枕楼要放河灯，你陪我一起去玩一天吧。

藏海望着她眼里的期待，那期待里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欢喜，像孩童盼着糖。

藏海为何是中元节？

昭宁干嘛？你怕鬼啊？

藏海当然不是。

昭宁那你去不去？

藏海去。

昭宁闻言，忽然踮脚，飞快地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像盖了个章。

昭宁说定了！到时候我让暗荼给我准备枕楼最好的酒菜。

风卷着蔷薇香漫过来，把她的笑声裹得甜甜的。藏海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轻红印子，又看她发间晃动的石榴花簪，忽然觉得，这个中元节，大约会比往年所有的日子都暖些。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锦，缓缓铺过河面。昭宁的画舫泊在柳荫下，舱里点着琉璃灯，暖光漫出来。她换了身水绿色罗裙，发间那支石榴花簪在灯影里闪着柔亮。

藏海上了船，画舫轻轻晃了晃。他把莲花灯放在案上，昭宁挑了挑眉，声音里裹着点调侃的笑。

昭宁打扮的还挺精神。

藏海身上换了件墨绿色长衫，袖口绣着细巧的云纹。他抬手理了理衣襟，看她发间别着支银簪，正是他送的那支，便笑了笑。

藏海来赴郡主的约，总不能太潦草。

昭宁今晚是七月半，是你的节日。

昭宁晃了晃手里的灯，火光在她眼底跳。

藏海挑眉，接过她递来的一盏灯，指尖碰着微凉的竹骨。

藏海我的节日？我又没死，为什么是我的节日？

昭宁穷鬼也是鬼嘛。

藏海被她逗笑，将灯放在桌上。

昭宁那郡主你呢？

昭宁望着远处飘来的河灯，忽然轻叹了声，声音软了些。

昭宁我？孤魂野鬼。

藏海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石榴花簪上，那簪子在灯影里闪着细光，他摇了摇头。

藏海你是堂堂郡主，每天有那么多人围着，还有香老板这样的好友，还会觉得孤单？

昭宁忽然笑了。

昭宁你知道这楼为什么叫枕楼吗？

藏海高枕无忧。

昭宁不错，当初和暗荼一起连手创立枕楼的时候，是想着让天下孤苦无依之人都能有个依靠，现在其他人都在枕楼里寻着了无忧，我却没有。

她望着院外漂远的河灯，那些灯影里，有她收留的孤老，有避祸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