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72

他扯了扯嘴角，笑声里裹着苦涩。

藏海我倒想问问你，你护着的人，从一开始就藏着这样的秘密，你让我怎么信你？

昭宁急得想下床，腿上的伤却牵扯着疼，她扶住床沿，指尖泛白。

昭宁藏海，你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去问问质子，她是女王的女儿，总该知道些内情。

藏海后退半步，语气冷得像密室的石墙。

藏海不必了，我要的不是内情，是偿命，过段时间如果质子不来救你，那我会离开京城，去冬夏。

昭宁浑身一震，声音陡然发紧。

昭宁你根本杀不了她！

藏海肩头微顿，没回头。昭宁急得拔高了声音，腿上的伤疼得她吸气，却顾不上。

昭宁你以为冬夏是你能随意闯的地方？女王身边高手如云，你单枪匹马去，不是去报仇，是去送死！

藏海的声音从肩头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藏海纵是死，也要拉她垫背。

昭宁的声音发颤，眼里涌起点点水光。

昭宁她是冬夏的王，深宫壁垒，你连靠近她十步都难！藏海，你清醒点，你这不是报仇，是拿自己的命去填那十年的恨！

油灯的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像一道决绝的剪影。昭宁望着那背影，心口像被什么堵住，疼得发闷，她不怕他报仇，怕的是他这一去，再也回不来，连给蒯家冤魂讨说法的机会，都成了泡影。

她张了张嘴，想再劝，却发现喉咙发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拉开门闩，将她未说出口的担忧，都锁在了身后的黑暗里。

次日，庄之行上朝受皇帝加官进爵，蒋襄着一品诰命服入宫击鼓鸣冤，当众揭发庄庐隐欺君、舞弊，拿出其贿赂主考官的证据，主考官认罪。何自清又揭发庄庐隐纵容贪污、逼工匠殉葬，皇帝将其下狱三司会审。

藏海到牢中告知会审结果，庄庐隐让藏海找谢厚光、黄慎帮忙，藏海不答应。藏海自曝是蒯铎之子稚奴，庄庐隐威胁要杀他、告知曹静贤其身份，藏海说他活不到那时候，还说从庄之行那知道第三个仇人，要一个个报仇。庄庐隐知道自己完了，大声叹气。

藏海走出大牢，外面下着大雪，想起死去的家人，眼泪流了下来。

藏海送血书给曹静贤，曹静贤本就想除庄庐隐，便让陆燃仿其笔迹写血书给张浪。张浪误以为是庄庐隐令他今夜子时劫狱，遂安排张懋带五十人乔装劫狱、蓝永吉领八十人城内接应、自己率三百人城外接应，以烟火为号。

地下密室昏黄的光晕照亮方寸之地，昭宁坐在铺着薄毯的石榻上，听见沉重的铁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藏海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没像往常那样站着，而是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下，石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昭宁放下手中的书，侧头看他。

昭宁你怎么来了？为何来了也不说话？

孤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从未有过的疲惫和空茫。

藏海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好吗？

两人之间隔着半尺距离，谁都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昭宁忽然听见细微的抽气声。她偏过头，看见藏海的肩膀微微颤抖，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

他似乎没察觉自己哭了，目光望着石壁上跳动的灯影，眼神空茫得像蒙了雾。昭宁知道，他又想起那些逝去的人了。

藏海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抬手想抹掉眼泪，却越抹越多。那些被他死死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在这寂静的密室里，在她身边，终于挣脱了束缚，化作无声的泪，汹涌而出。

藏海过了今晚我家的第一个大仇，就此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