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81

皇帝的声音发颤，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藏海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与悲恸藏不住，他忽然挥手。

皇帝松绑！

绳索落地的刹那，皇帝已攥住他的胳膊，指腹几乎要嵌进他皮肉里。

皇帝你是蒯铎的儿子？你真是稚奴？

藏海忍着疼点头，喉间堵得发慌。

藏海是。我家被灭门那晚，凶手有三个。庄庐隐已死，曹静贤如今也是行尸走肉，只剩第三个……

皇帝糊涂！

皇帝猛地松开他，转身时龙袍扫过案几，砚台摔在地上，墨汁溅了满地。

皇帝为了查凶手，就敢私闯禁宫盗癸玺？最后还被曹静贤抢了去！

藏海若陛下当年肯把癸玺在宫的事说出来呢？

藏海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泛红。

藏海若天下人都知道癸玺在您手里，我爹娘、我妹妹，是不是就不会死？

皇帝忽然冷笑，笑声撞在殿柱上，碎成一片凉。他走到那组木刻前，指尖抚过鹿头上补全的角，声音沉得像浸了水。

皇帝你以为，事情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年我还是皇子时，东宫偏院总堆着刨花。

皇帝的声音缓了些，带着点陈年的涩。

皇帝先帝让蒯铎做我伴读，他刻的鹿总缺个角，说要等我定了储位再补；我雕的雁总少片羽，说要等他从江南寻来紫檀木再添。我遭人下毒那次，喉头肿得连气都喘不上，太医都摇了头。是他揣着解毒的草药，从宫墙外翻进来，跪在我床前嚼碎了喂我。后来先帝驾崩，遗诏立我为帝，也是蒯铎带着禁军守在含章殿。

皇帝先帝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让我务必找到癸玺。冬夏凭那东西赢了大雍三次，庄庐隐的兵死了十万。我派蒯铎去冬夏修封禅台，明着是示好，暗着是找癸玺。三年后，蒯铎捧着癸玺回来，他劝我，这东西会噬主的。用它打仗，百姓要遭难。

藏海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被血与火埋了十年的往事。

孙德芳连夜带人来到曹府，曹静贤已经死了四五天，尸体都开始腐烂，府里的厂卫也悉数被杀，孙德芳立刻向皇帝报告。

孙德芳陛下，曹静贤已死四日，府里上下无一生还。癸玺……不在府中。

藏海曹静贤定是把癸玺交了出去，给了那个真正的主谋。臣要亲手拿回癸玺，也要亲手杀了他。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对孙德芳道。

藏海取断佞剑来。

片刻后，一柄古朴的长剑被呈上。剑身泛着冷冽的光，剑鞘上刻着“断佞”二字。

皇帝这剑赐你，找到癸玺，杀了仇人。但记住，别学曹静贤，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藏海接剑的手微微发抖，忽然“咚”地跪下。

藏海臣还有一事求陛下。香暗荼是无辜的，通敌信是伪造的，求陛下……

皇帝放了她可以。但告诉她，安分些，别再掺和这些事，冬夏的新女王，可不像明玉肃提那样护着她。

藏海叩首谢恩，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带着松快的颤。

藏海谢陛下！

起身时，断佞剑的寒意透过剑柄传来，像一道冰冷的誓言。他知道，这把剑不仅是恩赐，更是枷锁，找到癸玺，杀了仇人，他才能真正挣脱蒯家的血海深仇，也才能护着那些想护的人，走出这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