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低头,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渍,另一只手举起癸玺。那枚玉印上的纹路在微光里泛着冷光,还沾着些不易察觉的暗色,像是凝固的血。
藏海赵秉文死了,被自己的幻觉吓破了胆。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藏海这东西……留着始终是祸根。
昭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癸玺,指尖微微发凉,却反手握住他拿玺印的手腕。
昭宁不管是什么祸根,咱们一起想办法。
藏海喉结动了动,忽然笑了,是那种极浅的、带着释然的笑。他抬手将癸玺塞进怀里,然后重新将昭宁拥入怀中。
藏海外面怎么样?
他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昭宁之行和暗荼已经控制住局面了,那些官兵……都解决了。
昭宁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前传来。
藏海“嗯”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些。怀里的人温热而实在,怀里的癸玺却冰得硌人,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哪怕前路还有千难万险,只要身边有她,便不算什么。
昭宁仰头看他,见他望着入口的光亮,眼神沉静,便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昭宁走吧,出去看看。
藏海低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点了点头。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掌心的温度熨帖地裹着她的,一步一步踩在圣地的碎石上,脚步声在空旷里荡开,像在宣告,他们终于从漫长的黑暗里,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回京后,新任皇帝得知赵秉文所为,令藏海官复原职,庄之行与藏海回京复命。
藏海入宫见帝,帝正下棋,藏海侍立等候;棋局毕,帝邀其对弈,还焚毁了先帝遗留的木工品。藏海请帝为父蒯铎昭雪,随后请辞归乡,帝挽留未果。
六初为高明扫墓后离京。香暗荼在京城继续经营枕楼,八公子则在大雍学宫教书。
藏海将钱财悉数留给观风、拾雷,二人决意追随他。庄之行回平津侯府,仆人们迎候,他归乡却亲人已逝,心中感慨万千。
暮春的风卷着海棠花瓣,落进永荣王府的朱漆大门时,昭宁正轻轻攥着藏海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些汗湿,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偏过头看他,眼底漾开一点笑意。
昭宁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父王,这么紧张干嘛?
藏海喉结动了动,望着眼前飞檐翘角的府邸,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昭宁腕上那只玉镯,带着一种他从未触及过的安稳。
管事的王爷在书房。
引路的老管家躬身说着,推开了垂花门。穿堂风带着草木清气涌过来,藏海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瞥见廊下挂着的几竿翠竹,叶片上还凝着午后的雨珠。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轻微的翻动书页声。昭宁叩了叩门,脆声道。
昭宁父王,我回来了。
永荣王爷进来。
昭宁推开门,藏海紧随其后踏入。
永荣王爷藏海,我听说你向皇上辞官了?
藏海正是。
永荣王爷你与赵秉文周旋数月,九死一生,如今天下初定,新帝许了你官复原职,为何不肯受?
藏海抬眼,迎上永荣王爷的视线。
藏海草民闲散惯了,不惯朝堂规矩。何况……
他顿了顿,看向昭宁,她正望着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要亮。
藏海有些事,比官职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