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荣王爷笑了,那笑意从眼角的皱纹里漫出来,竟带着几分了然。他放下茶盏,转向昭宁。
永荣王爷你今日带他来,是有话要说吧!
昭宁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却异常坚定。
昭宁父王,女儿有一事相求。
永荣王爷你说。
昭宁女儿想跟藏海离开京城,去云游四海。
书房里霎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还在卷着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永荣王爷脸上的笑意淡了,他看着女儿,这个从小在他膝下长大的孩子,从会跌跌撞撞跑向他怀里,到如今亭亭玉立,眼神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执拗。
他声音沉了沉。
永荣王爷你是王府郡主,怎能随随便便跟个男子浪迹天涯?外面风霜刀剑,岂是你能受的?
昭宁抬起头,眼眶微红,却没有泪。
昭宁女儿看够了朱墙琉璃,也听够了朝堂纷争。赵秉文虽死,可这天下的乱根并未除尽,女儿留在这里,日日看着那些权谋算计,心里堵得慌。父王,您就让我出去看看吧!
她转向藏海,语气软了下来,却更见坚定。
昭宁我曾在书中看过,漠北的星空低得能伸手摸到,江南的春水能映出人的影子,西陲的雪山下有会唱歌的溪流……女儿想去看看。
藏海起身,再次躬身,这次的动作无比郑重。
藏海王爷,昭宁跟着草民,或许会受苦,但草民以性命起誓,定会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永荣王爷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眼里是憧憬,一个眼里是担当。他沉默了许久。
永荣王爷你母亲走得早,我总想着把你护得好好的,可鸟儿长大了,总要飞的。
他抬眼看向藏海,目光锐利了几分。
藏海你可知,离开京城,她就不再是永荣王府的郡主,只是个寻常女子?
藏海草民知道。
永荣王爷你可知,前路漫漫,可能会遇盗匪,可能会逢战乱,可能……
藏海草民知道。
藏海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藏海但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刀山火海,草民都敢闯。
昭宁鼻子一酸,伸手握住藏海的手。他的掌心依旧滚烫,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永荣王爷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不舍,有无奈,却终究化作了释然。
永荣王爷你去吧。
永荣王爷挥了挥手,转过身,声音有些沙哑。
永荣王爷若是在外受了委屈,别忘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夕阳透过窗棂,在永荣王爷的背影上镀了层金边。昭宁拉着藏海,深深叩首,然后转身往外走。廊下的海棠花瓣还在落,沾了他们满身,藏海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看见窗纸上的身影始终未动,手里的书卷却再也没有翻动过。
昭宁他会没事的。
昭宁仰头看他,眼里还闪着泪光,嘴角却扬起笑。
昭宁父王最疼我了。
藏海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汗渐渐干了。风穿过王府的回廊,带着远方的气息,他知道,从踏出这扇门开始,他们的路,就要一起走了。
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京城的繁华与纷扰暂时隔绝,而门外的天地,正铺展开无限的可能,等着他们一步一步去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