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渐渐稀疏,天边隐隐泛起微光。藏海站在榻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像被炭火烤着,又像被寒冰冻着,一半是暖意,一半是刺痛。
他曾以为复仇是唯一的执念,可此刻看着这个被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的姑娘,看着她即使睡着也不安稳的模样,才发现所谓的“家仇”,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悄悄裂开了一道缝,而她的存在,就是从那道缝里漏进来的光。
六初说“莫要后悔”,他现在就怕了。怕年后放她走时,她眼里的光会彻底熄灭;怕从此山水相隔,再难见她笑靥;更怕午夜梦回,只剩这空荡的密室和她残留的气息。
藏海轻轻叹了口气,将带来的暖手炉放在榻边,又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炭。他最后看了眼昭宁,她睡得沉了些,眉头舒展了,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依旧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铁门合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她模糊的梦呓,像是在叫谁的名字,又轻又软。
藏海立在门外的雪地里,寒风吹红了他的眼尾。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跳得又急又重。年后就放她走,他对自己说。
远处的天色彻底亮了,第一缕晨光越过墙头,落在他身上,带着新年的暖意,也带着一丝未曾言说的决心。
藏海正打算辞官赴冬夏,却接到工部通知,冬夏女王明玉肃提将亲献稀世珍宝,而且要入住质宫,皇帝命工部尽快修缮质宫。
原来,香暗荼把藏海的身份告知了冬夏女王,冬夏女王实为蒯铎故人,也想见见他的儿子,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便亲自来了。而香暗荼则是知道藏海不会拿昭宁怎么样,等他发现昭宁对他来说并无价值,自然就会放了她,所以一直没来相救。
明玉肃提带冬夏使者至大雍,献厚礼,另呈一榫卯结构木宫,投皇帝之所好,称内有珍宝,需开机关取出。永容王爷举荐藏海,藏海仔细观察后发现是父亲蒯铎的独门绝技,他打开了木宫,皇帝大喜,让藏海为里面的玉胎选址。
晚上观风给昭宁送鸽子汤,她故意把汤打翻了,还把观风骂走,观风向藏海告状,藏海只好去见昭宁。
藏海你想要骂人,骂我不就好了,骂观风干嘛?
藏海指尖捏起一片碎瓷,釉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地上散落的瓷片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被摔碎的。
昭宁坐在榻边,眼圈微红,声音里带着点闷火。
昭宁关了我这么久,还不许我出出气?我不骂他,你肯来找我?
她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衣襟。
昭宁我想起你还欠我一件事,只要我说出来,你便不可以拒绝。
藏海抬眸,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喉间应了声。
藏海你说。
昭宁我要你放我出去。
昭宁的声音陡然清亮,带着孤注一掷的笃定。
藏海继续捡着碎片,淡淡道。
藏海好,你很快就自由了。
昭宁猛的抬头,攥紧了袖角。
昭宁你当真放我走?
藏海冬夏女王来了。
藏海垂下眼,碎瓷的寒光映在他眼底。
昭宁你见过她了?
昭宁的声音发紧。
藏海指尖碾过碎瓷。
藏海她确实比平津侯和曹静贤强百倍,她已经试探过我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