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了下来,李琼烟静静地看着院内郑玄带来的兵清理着庭院,没有出言阻止。桌子上摆的茶还是昨天.......不,是前天,林栎闲暇之余泡的,早就凉透了。
郑玄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已经哭过一场。说实话,堂堂男儿在面前落泪,李琼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郑玄皱着眉缓了一会,喝了口桌上的茶润润嗓子,开口问道:“女公子接下来做何打算?”
李琼烟看着庭院的视线没有偏移,却也没有立马回答他。经过一整天的疲惫,林奕怀的离开太过突然,她还没有静下来好好想这个问题。她只知道,林家将士不能不管。
“陛下派我前往边疆安顿,定下主帅顶替少将军的位置。”李琼烟微微垂眸,又看向郑玄,“这期间林家军需要修整。此次战争死伤惨重,偏偏林家将士又忠心耿耿,眼下关头定不会弃林家不顾。你来京城若是不着急回去,能否如期料理此事?”
“女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郑玄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起身跪了下来,朝李琼烟抱拳说道:“我早已是林家军的人了。即使不姓林,林家军的弟兄于我早已超过亲情,无论如何只要林府需要,郑玄在所不辞!”
怎么又跪下了。李琼烟有些无奈,扶着他起来。
“既然如此,便有劳玄将军了。陛下的旨意想来今日便到,边疆又确实棘手,最快明日就启程了,还有......少将军与小姐的……在林氏祠堂。我怕是无法为他们亲手处理后事了,不过玄将军亲手操持,想来他们也是放心的......”
“女公子不必担心,我一定处理好。这段时间我也会安顿好林家军,待女公子回京。”
李琼烟点了点头。
谢祈的旨意不慢,据说是在早朝的时候便当众宣布此事。李琼烟还是有些惊讶,毕竟对于谢祈来说,这是脱离掌控的第一天,要马上掌控朝局几乎不太可能,可见谢祈在吴棝的手底下做的功夫。
院子已经被打扫的干净,但还是有一些血腥味。宣旨的公公到林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很。仿佛对于昨日今朝的变迁还没有适应,对于林府不复往日风光五味杂陈。
昨天那场大战好像没有发生一样,仿佛一切依旧有序地进行,只不过是至高无上的位置换了个人坐,权倾朝野的人跌入深渊而已。
京城远比她想的更残酷。朝臣们,百姓们,仿佛都是这出戏的看客,无论结局如何,他们会继续活着,继续看下一部戏。
李琼烟没有想到林府守护竟是这么一个朝廷,谢祈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她脑子里回想起陛下的身影,那个人好像,更有血有肉一些。
公公宣旨完,便对李琼烟说:“陛下知晓女公子诸事繁忙,但确实有要紧事要与女公子商议,您看......”
“公公,您可知今日与昨日已经不同?”李琼烟慢慢的收着圣旨,“今日的陛下也已经不同了。您作为陛下身旁的人,更应该懂得做人处事的态度。陛下有陛下的威严,所以他的人也要有威严,毕竟,您现在可是代表着陛下。”
公公愣了一下,下意识挺直了腰。
“妾身的意思是,日后陛下有事传唤,直接说便是,任何人都不能推辞,公公也不必如此小心,更不用商量。您是陛下的人,是不能让步的。”
公公沉默一会,才终于笑了一下,恢复了从容的姿态,“还是女公子看的透彻啊,倒是老奴多心了,不曾想竟关乎到陛下的颜面。既如此,老奴必定谨记女公子良言。话已带到,老奴是时候回去复命了,告辞。”
“公公慢走。”
李琼烟刚回京没多久,行囊不多,没多久便收拾妥当。临行前想起早上陛下的口谕,进了一趟宫。
她慢慢的骑着马,走在宫门前的长道上。谢祈当真将那些血迹留下来,已经凝固的差不多了。她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卫,往养心殿走去。
迎面正好走来一批朝臣,李琼烟瞧着眼生,想来是背吴棝打压的一些栋梁之才。
前后不过半天的时间,皇宫的侍卫,宣旨、近身的公公,倚靠的朝臣,这些人悉数换成了谢祈自己的人。少将军还真未看错陛下,李琼烟这般想着。
殿前的公公见李琼烟求见陛下,便急急向内通报,一路小跑着进殿,没多久又跑着出来。李琼烟看着他急急忙忙的样子,想来也是个新人。
小公公作揖说道:“陛下说日后女公子若要求见,直接进去便可,不必通报了。女公子请。”
李琼烟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抬脚就进去了。
她知道,陛下这是在弥补林府。她是林府唯一活下来的人,他越是给她特权,心里就会平衡一些。
“参见陛下。”
“平身。”谢祈自一大堆罗列在案牍的奏折中抬头,“这便动身了?”
“是。”
“也好,早些回来,朕也安心。”
李琼烟没有接话。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知在僵持什么。谢祈等了一会,见李琼烟没有开口的意思,笑着说:“方才朕喊你进宫,是想问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李琼烟思索片刻,道:“我想重建林家军。林家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但是所有将士都是忠心与林家的人,不可就这么放弃。如今虽没有林家后代,但仍有令他们臣服的主将。我想,林家军重聚应该不是难事。”李琼烟从容地说着,“这一切还需等妾身自边境回来放可落实。”
谢祈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走这段时间,林家军由何人打理?”
“郑玄将军,他也是主将之一。交给他我很放心。”
“你心里有数即可。”
李琼烟又交代了几句,谢祈也耐着性子认真听。李琼烟毕恭毕敬地说着,语气却像是前辈教导晚辈一样不容置疑,讲到最后,才发觉自己有些僭越,忙行礼道:“妾身僭越了。”
谢祈笑了笑,“怎么会。李才女在边关待得久,这为人处事的道理是朕该向你学习。战场不比这皇宫里轻松,也难怪你有如此心得。边关艰困,你万事小心。若主帅已定,传信与朕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