蓐收一直将战事拖延,为相柳和阿念争取时间,但他也不知道相柳到底有没有去见阿念,自从相柳悄然来到西炎军营见了他一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蓐收已经拖延了半个月,玱玹在中原早就得知了清水镇战况,蓐收一直不率兵前进,玱玹开先以为蓐收只是在暗中筹谋,可半个月过去,蓐收依然无所动作,玱玹就命赤水丰隆率军前往了清水镇。
丰隆大军进入清水镇后,蓐收才下令进攻。
蓐收此刻心中还在想着,反正到了战场上,他也会暗中护相柳一命,当着赤水丰隆的面,打就打吧。
西炎大军将清水镇外山包围,蓐收率几十万将士围剿洪江军队,洪江军队不敌,就躲进了深山。丰隆想要带兵进山追击,被蓐收阻止。深山中暗藏了太多危机,蓐收让赤水丰隆没必要以命冒险,击灭洪江军队,还得从长计议。
丰隆等了数日,蓐收也天天在丰隆质疑的目光下,最终下令让士兵将野外所有能食用和能利用的资源全都清理,并放火烧山,以挫敌锐,逼着洪江出山。
陆地上驻守着丰隆大军,那条路已经被堵死,洪江就带着军队逃往海上,蓐收也已经提前让精通水战的禺疆带领水兵潜伏海上,截杀洪江。
大海瞬间海浪翻涌,巨大的水柱冲向天空,禺疆的水兵被阻了去路,相柳带着一队死士从漫天水花中飞了出来,击退禺疆,开出一条血路助洪江逃离。洪江往海外逃去,丰隆驱策坐骑带领军队紧追洪江,禺疆在海上追击洪江,两队西炎大军追着洪江军队,来到了海外的荒岛上,蓐收大军将整座荒岛包围,并且动用了上古神器设置阵法,将洪江围困,使洪江无路可退。
天上由丰隆领军把守,海上有蓐的军队守着,禺疆带兵攻上了荒岛,与洪江交战。
蓐收跃上坐骑,去荒岛寻相柳的影子,可半天都没有看到相柳。
在西炎大军猛烈的攻势下,洪江军队最终全部战死。最后只剩下了洪江一个人还在与西炎军浴血奋战,拼死抵抗。禺疆纳闷,洪江明明已经重伤将死,为什么还有力气拼命厮杀。
蓐收跃下坐骑,来到地上。他看着浑身是伤的洪江,立即察觉到了什么,蓐收急忙对禺疆下令。
蓐收速速撤退!
禺疆不解地看着蓐收。
禺疆为什么要撤退?
蓐收他不是洪江!
禺疆立即让围攻洪江的士兵撤开。
荒岛上烟雾缭绕中,洪江渐渐变成了相柳。相柳笑看着蓐收,满脸血污的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眼眸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突然天地间剧烈摇晃,空中传来一阵咆哮,几具庞大的蛇身出现,天地间瞬间暗淡无光,相柳浑身杀气腾腾,他催动妖力,身后的几条巨蛇疾猛地向西炎军探去,丰隆下令放箭,数万支箭从云端上射下,密密麻麻地刺中了相柳其中的几个蛇头,几声悲嚎,几个蛇头转眼灰飞烟灭。相柳猛扑向前,躲过了箭雨,将冲上来的西炎军一并击灭。蓐收坐上坐骑,快如闪电般出现在相柳身侧,他伸手去抓住了相柳的衣肩,相柳眼神阴寒,他转身将蓐收一掌击飞了出去,蓐收迅速从地上腾起,他张开双手,灵力卷起满地沙尘,沙土形成一个屏障,将他和相柳笼罩在中央。
漫天飞沙萦绕,将他们与外界隔离。
相柳敛去杀气,与蓐收平静相对。
蓐收相柳,你这次听我的,等沙尘退去,你就假装气绝死去,到时候我再暗中将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
相柳蹙眉。
相柳去哪?
蓐收你先别管这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相柳笑着,点了点头。
相柳好啊。
蓐收神情有丝意外的看着相柳,他以为相柳会很难劝,没想到相柳竟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但也让蓐收松了口气。
忽然,尘沙围绕成的屏障猛地炸裂,沙土随风消散。蓐收被相柳击退了出去,蓐收瞳孔震惊的看着相柳——相柳目光坚毅地看向西炎大军的方向,他视死如归的神情让蓐收绝望又不甘心。
蓐收相柳!阿念还在等你!
相柳垂眸,面露哀伤。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也不能为此背叛了他的袍泽和救他的义父。
禺疆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快要倒在地上的蓐收,相柳遥望着蓐收,他痛苦地说。
相柳跟阿念说,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有负于她。
相柳跃向云端,向丰隆大军掠去,丰隆急忙下令万箭齐发——
云层中坠落下很多西炎士兵的尸体,地上那些仰着脸观战的士兵们,脸上慢慢的沾满了血珠,鲜血在云端上残酷挥洒,天空当即下起了血雨。风云如海浪翻涌,天空昏暗,地上的人根本就看不清谁死谁伤。
不一会儿,泥土就被血雨浸染,地上躺满了西炎士兵的尸体,血液从他们的身体下缓缓蔓延开。蓐收早早用灵力筑了屏障,将所有士兵都笼盖,血雨滴滴答答地全都从屏障上滑了下来,陷入泥土。
霎时间,天空明朗。云层中激烈的打斗声消失,从空中落下的尸体少了,丰隆竟被相柳重伤,从空中坠落,禺疆立即飞扑上去,将他接住。
蓐收望着天空,半晌过去,就是没有看见相柳。蓐收骑上坐骑,向云端而去。忽然间,相柳的身体从云层中坠落,蓐收看到他后,忙驱策坐骑,将相柳接上了坐骑。相柳浑身是伤,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身体上遍是箭孔,血液从血孔中涌出,染红了蓐收的双手。蓐收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相柳呼吸全无,蓐收不愿意相信,他又伸手捂住他的心口,那里就如一片湖泊般平静,什么都感觉不到。蓐收晃了晃相柳的身体,唤道。
蓐收相柳,相柳。
相柳脸面血痕,静静地躺着。蓐收抱着相柳的尸身跃下坐骑,禺疆和士兵们都诧异地看着蓐收。
禺疆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蓐收抱着相柳的尸身缓缓前行。
蓐收我要带他去见阿念。
禺疆跟了上去,他看着相柳,问。
禺疆他死了吗?
蓐收点点头。
荒岛尸体遍野,血液如溪流流淌。忽然,相柳的尸体上的血液开始发黑,禺疆惶恐下急忙让蓐收放下了相柳,蓐收见相柳的身体在黑气中逐渐变化,他立马下令让大军撤离,禺疆带着全体将士马上离开了荒岛。
不到一刻,荒岛上就被黑气弥盖,相柳身上的毒血融进空气,向四周弥散。地上的尸体被他的毒血腐蚀,毒气所经之处,花草树木瞬间枯萎凋零,飞虫鸟兽当即死绝。
相柳生前,在世人眼里闻风丧胆,没想到他死后,竟也是令人心惊惶恐。
这半个月里,阿念一直在等蓐收的消息,可等她抵达清水镇后,才得知相柳不知所踪,洪江逃往海上,西炎大军一路紧追不放。
阿念想要去深山寻找,可那里已经被大火吞噬,山上的一切已然化作灰烬。她一时慌乱不已,又驱策着毛球飞往海上,一路上她祈祷着能在那个方向寻到相柳。
海外的一座岛上满是黑气在半空弥漫,毛球忽然悲鸣一声,驮着阿念向荒岛疾掠而去。毛球停留在云端,云层下全是毒气,阿念摸了摸毛球的头,说。
阿念(皓翎忆)你就不要下去了,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阿念跃下雕背,她的衣衫被毛球的喙啄住,阿念微微一笑,从毛球嘴里扯下衣衫,她的身影落进黑气中。阿念行走在被毒血渲染的土地上,脚上的鞋被毒血一点点腐蚀掉,她的衣服也在被毒气慢慢腐烂,阿念急忙施展灵力,将毒气隔开。她在黑气中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了相柳。阿念顾不得脚上伤痛,迅速向他奔去。
阿念(皓翎忆)相柳,相柳,我不是……
阿念伸出手去抚住相柳的脸颊,她眼泪滚滚而落,心中悲痛不已。
阿念(皓翎忆)我不是已经和蓐收商量好了,要保你活着吗?你为什么不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对自己那么狠心?
阿念抱住相柳,任由他身上的毒血侵蚀着她的手,忽然间,阿念的身体里迸射出一团光芒,将相柳裹住。相柳身上的毒血在光芒中渐渐消失,周围的毒气被那道强盛的光退去,阿念无力地靠在了相柳的身上,她紧握着相柳的手,灵力从她的身上送入了相柳的身体里,阿念看着相柳,她神情痛苦地咬住了牙齿,阿念身上的光越来越强,灵气充盈的光芒从她的身上融进了相柳的体内,光在相柳的身上渐渐暗去,阿念猛喷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阿念闭了一会儿眼,从疼痛中缓了过来。她起来后,又急忙去抱住相柳,阿念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上依旧冰凉,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那里竟真的有了一丝微末的生息,他的心脏还在一顿一顿跳动着,可身体却异常冰冷。
毛球在天空盘旋鸣叫,阿念抱着相柳离开了荒岛,坐上了雕背。
阿念拥着相柳,与他头靠着头,阿念又哭又笑着,喃喃道。
阿念(皓翎忆)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用什么法子,你都要活过来。你不能死,我也不允许你死!
梨林微风徐徐,花瓣簌簌飘落。梨林中的那座梨花小院曾经是他们两个人短暂温馨的家,阿念将相柳安置在小院里,以半身灵血布阵,将相柳放在阵法中养护。
毛球在院落里飞来飞去,它似乎对相柳的状况很是焦虑。阿念走了出来,对它招了招手,毛球落到阿念的手心,阿念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毛球,你主人让你跟着我,可我并不需要你,所以你自由了,你不如在大荒寻一块灵气充沛之地,好生修炼,早日修成人形,好吗?
毛球往屋里飞去,看着躺在床上,被阵法罩住的相柳,它眼神里透着悲痛,它哀伤嘶鸣了一声,飞到相柳的身上,开始一直悲鸣,就好像它在为主人哭泣一样。阿念伸手抚了抚毛球的背,轻声安慰道。
阿念(皓翎忆)别难过,你好好修炼,两百年后,若是你修炼成功,就来此处寻他,那时候,他一定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
阿念黯然神伤,她什么痛苦都经历过,可每次面对相柳死亡时,她就心痛到再无法呼吸般。阿念伸手哆哆嗦嗦地抚上相柳的脸,她趴在他的身体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前,他的心跳很微弱,弱到说不定下一秒可能心跳就会消失。
毛球离开了梨花林,它得快速找个地方修炼,两百年后,它就可以保护他的主人了。
东海南岛上的那片梨林曾每季都被相柳的灵力灌溉,一年四季从不凋谢,可相柳死后,梨花每年一到了那个季节,它就开始凋零,现在只有春天,梨花才会开花,一到秋天冬天,梨树就开始长枯枝,生枯叶。到了严冷的寒冬,梨树就成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枯木杆子,再也看不见一年四季都满是生机盎然的景致。
小院被阿念布阵保护起来,外人无法靠近。阿念为了寻找方法,救活相柳,她开始每年每日四处寻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煎熬的岁月里,阿念已经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个地方,历尽了多少风雨险阻。在寻求复生之法的道路上,她仅凭着对相柳的思念,无论前路何等凶险坎坷,她也坚强地踏了过去。
百年过去,阿念最终在大荒上寻来了一卷古籍,里面记载了许多关于能令人复生的法子,可里面的方法却让阿念觉得有些虚假,她不敢相信那些法子可以将相柳复活。可她又屡屡跃跃欲试,她想着万一这些方法中会有一个能救活相柳的。
阿念开始没日没夜的翻阅古卷,她要找一个她认为能靠得住的法子去救相柳,如今的相柳每天靠着她的精血将养,百年过去,相柳虽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状况,可却迟迟不见醒来,她的灵血也救不活他,她的一半元神护住相柳的心脏,保他一丝声息,让他一直保持沉睡,其实也算是半死半活的状态。
终于,阿念在古卷中寻找到一种方法,只不过这种法子是一种极为阴毒的秘术,要以自身性命为咒布置一个法阵,此阵极其阴损,活人为祭,与法阵相连,将死人放入阵法中,死人受益,通过法阵吸取布阵者的寿元,灵血,极其灵力。
这种法子,不过就是以命换命。阿念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这个方法。
阿念盘腿坐在地上,面向床上的相柳,她催动灵力,割破手心与灵力相合,默念咒语启动阵法,将灵力和灵血灌入阵法中,相柳在阵法中暂时并没有任何反应,慢慢的他的眉心竟动了动,阿念笑了笑,心中有了丝喜悦。阵法的力量吸食着阿念的一切,她的灵力灵血包括她的性命,都在通过阵法渡给了相柳。
鲜血从她的手心汩汩流下,灵力从她的体内一点点被吸走,阵法上的光芒殷红,血液在流光中飞舞,阿念看着空中血红的光,她的眼睛越来越没有力气睁开。阿念强撑起身体,爬到去床前,她抓住了相柳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阿念眼眸泪光盈盈,说。
阿念(皓翎忆)当年,在轵邑城,在海底的那四十几年,你在我身上耗费了几条命来救我,在葫芦湖时你以命解蛊,如今我用我这唯一的一条命换你。
阿念眼泪滚滚而落,含笑说。
阿念(皓翎忆)相柳,这一次,要换我离开了,从前都总是你离我而去,这一次就让我离去吧。
这万年来的悲欢离合,生死别离,终于在这一刻终止,相柳会迎向他新的人生,他不会再是一心为辰荣而活的军师相柳,也不会再被任何事情所束缚,从此以后,他可以潇洒世间,来去自如。
阿念曾多次反反复复来到相柳的身边,本以为是为了改变他的命运,可他的命运也同时慢慢地让阿念认了命。她在紫金宫时,想要杀了玱玹,当时心中想到的真的只要杀了玱玹,那么相柳就可以不用死。但阿念认真想过,杀了玱玹,她不能面对的人有太多,不仅如此,大荒的安宁可能会一瞬间被战火吞噬,她不敢拿黎民苍生去做赌注,所以她放弃了以杀死玱玹来结束这一切的想法。
阵法中血色光影如蝴蝶般飞来飞去,在空中翩跹起舞。阿念的身体与阵法相连,一缕缕灵力从她体内飞出,慢慢的她身遭的光芒渐渐暗淡,就如同一盏烛火,快要熄灭。阿念牵着相柳的手,即便将要面临分离的痛苦,她依旧笑脸盈盈地注视着相柳的脸。
在不想割舍,却又要不得不割舍地痛苦中,阿念含泪闭上了眼睛,眼角沁出几滴泪珠,泪光中满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清水镇,月色下,相柳倚在树上对月饮酒,阿念立在树下,在月光笼罩下与他四目相望,那一眼似乎像似隔了万年般;西炎城,经过以往种种,阿念忘去了从前,与化身防风邶的相柳,在西炎四处吃喝玩乐,对酒当歌,纵享人生;轵邑城,梅林那场阴谋是相柳有史以来最为担忧的,比从前任何事情都令他忐忑;海底那四十几年,他平静地与她度过了最宁静的一段时光;五神山时,他与她结为夫妻,誓约共赴白头,两不相负;东海隐居,他们度过了这辈子最欢喜无忧地四年;辰荣山阴霾沉浮,他将性命置之度外,闯上辰荣山,为见她一面;葫芦湖,那是相柳最后一次与阿念分别地地方……
所有的美好回忆,在阿念闭上眼的那一刻,随她而去。
纵使从前,悲喜交加,痛彻心扉,她也都走过来了。
她将一切也都安排妥当,在她死后,毛球会来接走相柳。长安和无虞他们在父王的身边生活,有父王亲手教导,她也放了心,如今定然个个都是顶天立地地大男子汉了。长宁和桑诺在出生后,她就将她们托付于意映,她相信意映和蓐收定能教导好她们,希望她们在这世上无论遇到了任何挫折困苦,都能无所畏惧地勇往直前。
阿念在闭上眼睛时,同时也希望孩子们永远都不要记住她这个并没有负到多少责任的母亲。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阿念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置身无尽的黑暗中,她在一片漆黑里缓缓前行,她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只能在黑暗里一直前行。仿佛在过去了很久之后,阿念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随着声音响起,阿念竟想要离开黑暗,忽然间,她竟猛然睁开了双眼——
日落西山,余晖映照天地。天边云霞舒卷,如锦绣绫罗。山崖微风徐徐,温柔和煦。山崖下云雾绵密,山上的梨花纷纷向山崖去,跃进了云海,就像海底的鱼,无拘无束地去畅游大海。
阿念微睁着眼,伸手接住了从身后飞来的花瓣,她的目光望着天边的夕阳,阿念微微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美的夕阳了。
这两百年里,她为了复活相柳,一直四处奔波,世间很多美好事物都被她忽略掉了。直到现在,仅仅一抹夕阳的光辉,她就觉得这是在这世上最美的东西。
“喜欢的话,就多看几眼吧!”
在这道声音响起时,周边景致却在温暖的光辉下,倏地显得凄迷苍凉。
阿念抬了抬头,虽然无力看到是谁,可声音却无比熟悉。
阿念(皓翎忆)涂山……
涂山抜轻轻“嗯”了一声。
阿念这才注意到自己正靠在涂山抜的怀里,她想要起身离开,却又虚弱到重新倒在了涂山抜的怀中。阿念急促地喘了口气,难受到她差点昏厥过去,涂山抜将手心贴在她的背心,把灵力送入她的体内。
涂山抜你失去了一半元神,就连灵力也全无,身体严重亏损,你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化为混沌,归于归墟。
夕阳下的风很温暖,可阿念竟觉得很冷,她的身子哆嗦了几下,涂山抜以衣袖将她的身体遮盖,阿念这才慢慢感到暖和了一些。
阿念(皓翎忆)涂山,其实,我有时候想想也挺后悔的。
阿念的声音很轻,涂山抜俯首,将耳朵挨近她的唇畔。
涂山抜后悔什么?
阿念酸涩地笑了笑,说。
阿念(皓翎忆)你说得对,我一直都在感情用事,一边放不下相柳的同时,也不希望玱玹死。如果我的心够狠,那是不是就没有如今这样的局面了?相柳的结局是不是就可以被改变?
涂山抜你是想表示自己,悔不当初从相柳手底下救了玱玹?
阿念仰着头,望着被余晖染红的半边天空,她微微一笑,说。
阿念(皓翎忆)悔……但又不悔……毕竟前世我是真真切切爱过玱玹,今生只不过换了一条路走而已。
涂山抜盯着阿念憔悴的脸,他又忙将灵力输进她的体内,眼看着阿念的眼睛快要合上时,在他的灵力输送进去后,阿念又有了些精神。涂山抜边给她注入灵力,边紧紧将阿念拥住,他的下巴在她的头顶又磨又噌,生怕她下一秒真的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涂山抜你不可以有任何事情,你要挺住,不要闭眼。
阿念扯着嘴角,挤出笑容。涂山抜指了指天边,说。
涂山抜看,看天上的云霞,多漂亮。世上还有很多景物比它们更美,你还没有看到,所以你不能离开。
是啊,还有很多比云彩更美的景物,是她还没有看到的。她也还没有等到相柳醒过来,再与他见一面,她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人世。可现在的她实在是失了力气,整个人的身体都好似被掏空了一样,让她站不起来,也睁不开眼。
阿念双眼中的景致逐渐灰暗,她的眼帘慢慢落下,将世间所有的事物都隔绝在外。涂山抜神情慌乱下,加重灵力,猛输入她的体内。
涂山抜你睁开眼,不许睡!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清月!雪清月!你给我醒过来!
涂山抜的灵力在他的悲愤下,急速地冲入阿念的身体,灵力在阿念的体内四处冲撞,她身上的经脉开始暴起,痛苦不已时她喷了一口血。涂山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摸了摸阿念的脸,又抚了抚阿念的头顶,歉疚道。
涂山抜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很疼吧,都怪我治疗过猛了,我是太着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阿念身体上的温度逐渐散去,涂山抜将她拥在怀中,将自己的体温渡给她。
涂山抜你不是常常说,想要和相柳长相厮守吗?
涂山抜抱着阿念的身体,开始喃喃自语。
涂山抜你不是常常期盼着这一天吗?如今真到了这一天,你怎么就要离他而去?
涂山抜将额头与阿念的额头贴在一起,他眉心间渐渐浮现一团白光,光芒融进阿念的眉心。涂山抜的双手扶住了阿念的脸颊,他笑着说。
涂山抜这一生,皆因我而起,那也应该以我结束!这所有的痛苦不该被你承受,应该由我来承受这一切!
涂山抜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与自己心爱的人天长地久下去!
涂山抜的指尖陷入阿念的发丝,他第一次用着一种柔情似水地眼神看着阿念,他甚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竟也不知不觉地对她动了情,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慢慢喜欢上了她,或许是在这一世,他才喜欢上了她,反正经过漫长的岁月后,涂山抜也已经理不清了。
山崖上忽然向四周迸发出一团光,光晕向四方荡漾而去,一瞬间,那团光芒炸裂成了无数点点滴滴地白色光点,它们形成了一抹抹光影,萦绕着阿念翩翩起舞,光点如苍穹上的星星,在夜幕后闪烁。阿念被它们罩住,光点贴在阿念的身上,慢慢的,阿念身上的光消失了。
朦胧的月色下,映的梨花上裹着淡淡的光泽。带着月光的梨花飘落在阿念的身上,一层一层地将她盖住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阿念急忙起了身,花瓣纷纷从她身上落下。她望着天边的朝阳,蓦然间想起了自己濒死前看见余晖灿烂,霞光万丈,还有一个人将他紧拥在怀中,哀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身后梨林被风吹得肆意舞动,花瓣一片又一片朝山崖散去,接着就有无数片梨花瓣萦绕在阿念身边,阿念伸手接过花瓣,花瓣从她手心被风吹散,梨林里的风好似在低声哀嚎着,它们卷起树上的梨花,又卷起地上的梨花,通通往山崖飘洒。
阿念醒来后,就恍恍惚惚着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四周,随着风声阿念瞬间清醒,她急忙转身要往梨林跑去,脚下去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阿念弯腰去查看,花瓣下掩盖着一个用梨木做成的小盒子,阿念捡起盒子将它打开来看,里面竟装着一封信,阿念拆开信封的瞬间,脸色立即变了,身子开始不停地哆嗦起来。
信中一字一句清楚地写到:
清月,你我自万年前相识于大荒境外,那时的你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还记得我们初相见时,你养死了你师父与师娘的定情花,你就在河边哭泣,你害怕被师娘责罚,当时刚好被我遇到,我说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帮你救活那盆花,那时的你天真得一口就答应了,我帮你把花复活,并与你约定在你满百岁时,我会再来找你。百年过去,我再次来到与你约定好的地方见你,要让你助我成就一番大业,但也并不是因为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能助我成事,我从小就会有一种能窥探他人过去将来的本领,在我与你相见第一眼时,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将来,我知道你是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最佳人选,你常年住在灵气充沛的灵山上,受灵气浸染,使你灵力强大。我自那时就打了这个主意,想要借你之手达到我的目的。根据史记记载,西炎二世玱玹在世时,曾与大荒妖力高强的九头妖敌对,我当时一心想要推翻当时的统治,让涂山氏一族领主天下,在实现这些目的之前,强大的实力必不可少,我就想着若是能得相柳得这个强者的助力,推翻统治轻而易举,所以我就想方设法的去扭转一切,想要回到过去,保住大荒曾经在妖族中的最强者,让他为我所用。可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无能为力,所以我才在大荒上一直寻找着一个能帮助到我的人,结果我就无意间遇到了你,所以我才想要拉着你帮我做事,让你回到过去,解救相柳。可人算不如天算,你竟然一次次都失败了,每次都看着相柳走向了同样的结局,一开始你认为世间生死乃是常态,更何况他是为恩为义而死,所以你觉得相柳死得其所,认为他是成全了自己。可后来,你竟喜欢上了相柳,你喜欢相柳,你就支持他所选择的路,所以他战死时,你也奋不顾身的随他而去,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同样的结局。我就开始觉得你感情用事,慢慢认为你或许并不是能助我成事的那个人,可是后来你竟在练功时走火入魔,失去了以往所有记忆。当时我想着,你竟忘记了一切,那么我就可以将改变相柳结局的这件事重新交给你,但在此之前我的肉身已经在窥探你的过往和让时光逆转时受了反噬,导致肉身被毁,只剩下了无法光明正大行走在天地间的元神,我将自己元神藏于你脑海,却被你师父发现,误以为我是一股邪力,以为是因为我才导致你失忆,他本想将我逼出,毁灭我。可又怕对你造成伤害,索性就把我封印在了你的脑海中,直到数百年后,我再次与你联系上,再次与你继续那场未完的约定,让你再次回到了大荒还未被统一之前,在万年的时光后,你再次在我的安排下,与相柳相遇……
这封信竟然是涂山抜留下的,原来涂山抜早已下定了某个决心,所以才忽然在她濒死时出现,来救了她。
阿念看着信,眼泪簌簌坠落,一瞬后,身子直直地瘫在地上,泪珠一颗颗滴落在信纸上,阿念痛苦悲伤地揪着衣襟,悲痛万分地嘶吼了一声。
山崖上满是铺天盖地的梨花飘舞,她再怎么哀嚎,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
阿念双手捶打着地面,一个人对着信悲愤道。
阿念(皓翎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涂山抜——!!!我恨你!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计较了吗?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阿念凄惨苦笑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从眼中流落。原来万年来,她循环回到过去,来到相柳的身边,不过是因他的一己私念,一场阴谋。在他的一己之私中,无意间将她牵扯进来,让她原本美好祥和的生活变成了每日都要面对腥风血雨,风云诡谲地日子。
这些年以来,她每日睁眼,身后没有生路,前面全是刀山火海,在清水镇时,她与相柳相恨相杀,几番差点死在他的手中。在中原时,她竟也被玱玹当成了一颗能保小夭平安的棋子,这期间,各种的阴谋,各种欺瞒,各种痛苦,都是她亲身经历,可到头来竟也是别人的一场谋划。
阿念望着天空,悲伤欲绝。
阿念(皓翎忆)就算你死了,也永远……都得不到我的原谅!
相柳从沉睡中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房屋里烛火明亮,窗外月色皎洁。相柳睁开眼睛时,顿时万分诧异,他明明记得自己死在了万箭之下,怎么又活了?相柳下了床,这间房间里的布置让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正置身何处,有些难以置信地他伸手在屋内的每个地方都触碰了一下,指尖下的感觉带给了他万分的真实,他竟真的活了!
可是他的几条命通通都在那场大战中陨灭,他又是如何复活的呢?
相柳带着满心的疑惑,来到了院中。院外梨花满天满地的飘舞,好似夜空中飘起了雪。月色将院落映照得很是清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一切还是如从前那般熟悉。
厨房里响起咚咚咣咣的声音,相柳心里一喜,以为是阿念在里面,他急忙跑进了厨房。
白色的背影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甚至是在橱柜里翻来覆去,那人白衣翩翩,长发由一根白丝带高高束在头顶,转头间,长发飞扬,意气风发。
相柳一时间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可在看清那位少年的面孔后,相柳脸色冷漠起来,他十分警惕地看着少年。
少年在看到相柳的那一瞬,脸上马上扬起笑容,当即就朝相柳扑了上去,嘻嘻哈哈地抱住了相柳,欣喜若狂地说:“主人,你真的醒了,看来夫人她真的没有骗我!”
相柳推了推少年,疑惑道。
相柳你刚刚喊我什么?你是谁?
少年笑了笑,转瞬间就变化成了一只毛绒绒,圆溜溜的白色小鸟,它环绕着相柳飞了几圈,叽叽喳喳欢喜地叫着。
相柳伸出手,毛球落在他的手心,相柳欣喜不已地说。
相柳毛球,你竟修炼成人了!
毛球变回人形,在相柳面前转了一圈,笑着说。
毛球对呀对呀,我花了两百年的时间勤炼苦修,总算修成人身。夫人说两百年后我若修炼成人,就来此接你,如今我修成人,立马就赶了过来见你。
相柳也来不及仔细打量毛球,他忙问道。
相柳她真的在这里,那她人呢?
毛球失落地摇摇头。
毛球不知道,我来时,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床上,屋里屋外就是没有看到夫人的影子。
相柳你来了多久了?
毛球竖起三根指头,相柳神色慌张起来,三天……这三天里都没有看到阿念,难道阿念回西炎了?不对……相柳沉思起来。
不是三天,毛球修炼了两百年,才得人形。时间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了,这两百年里发生了什么?他又是如何被复活的?而阿念在这两百年里到底住在西炎山,还是住在此处?
相柳看向毛球,问。
相柳你最后一次见到阿念时,是在两百年前?
毛球立即点头如捣蒜。
相柳那她当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毛球的思绪随着相柳的问题飞到了两百年前,一瞬后,毛球顿时恍然记起了什么,连忙说。
毛球夫人当时说,她不会让你死的,她会让你活下来,说你不会死的。
相柳急忙跑了出去,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院中。
阿念在梨林的山崖边魂不守舍地枯坐了三天,她手里的那封信被涂山抜生前施了咒,几个时辰后,那张信和那个盒子就一起化作了飞灰,阿念双眼呆滞地盯着山崖下乌蒙蒙地云海,神情无悲无喜,好似十分淡然。
她在山崖上又坐了一整夜。
相柳也在这一夜里去了好多地方,到了朝云峰,他竟得知阿念已经消失了两百年。随后他又去了皓翎、中原、清水镇,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可就是没有寻到阿念的踪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辉映天地时,阿念才起身离开。她漫步在漫天花雨中,神情悲伤,眼眸中曾明媚的光亮在此刻变得黯淡。阿念一直仰着头,望着满天纷纷落落的花瓣,身形慢悠悠地往前去,走着走着,她整个人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又熟悉的怀抱。
阿念的眼波中倒映着相柳的脸,两人之间隔着簌簌飘落的梨花,看着彼此。阿念消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悲喜夹杂的笑容,她悲她自己痛苦一生,几番生死竟只为了眼前这个人。她喜的是,她心中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来了。
相柳看着像是大病初愈般的阿念,他心里一时心疼不已,相柳轻轻将阿念拥进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一头青丝,轻声细语道。
相柳我回来了,阿念,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从今往后,我会牢牢牵紧你。
阿念笑了笑,潸然泪下。
阿念(皓翎忆)我等了你两百年了,相柳……
在山崖上坐了三天三夜,阿念此刻才感觉到精疲力尽,身子一软,昏了过去。相柳抱起阿念,回到了梨花小院。
相柳在床榻前守了阿念一天一夜,毛球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他从前最看不惯的人如今竟是他心中最敬佩,最令他害怕会一觉下去再也醒不来的人。
毛球现在是满心的愧疚,说。
毛球早知道会是如此,我当初就不老是捉弄她了。
相柳看着转来转去的毛球,心里有些烦。
相柳你歇歇吧,别晃来晃去了。
毛球走到床前,蹲了下来,他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阿念,心里默默祈祷着阿念能够快点醒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阿念终于醒了过来。她醒来时,看见自己的手被相柳握在手心,她动了动手,相柳立马就看向了阿念。阿念慢慢地起了身,相柳忙扶着她,将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相柳握着她的那只手,有灵力正缓缓输入她的体内,相柳垂眸看着怀中的阿念,问。
相柳身体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阿念摇了摇头,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没有,有你在身旁照顾着我,不管什么伤痛都好了。
相柳温柔一笑,嘴唇贴在阿念头发上,轻轻落下一吻。
毛球听到屋里的谈话声后,立即跑了进来。
阿念看向门口眉目清秀的少年,她竟一下子就猜出来他是谁。
阿念(皓翎忆)你是毛球?
毛球几步快跑到床前,他跪了下来,向阿念行大礼。
毛球夫人!
阿念伸出手去,牵着他的衣袖,将他拉了起来。阿念看着此刻彬彬有礼地毛球,她竟有些不适应。回想起从前总是调皮捣蛋,又有些傲慢不逊地毛球,阿念忍不住笑了笑,说。
阿念(皓翎忆)你可别跟我这么客气,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毛球看着阿念,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而不语。
相柳让毛球去镇子上买了些食材,他在厨房一番忙碌后,做出了一桌子饭菜。与阿念一起用完膳后,就拉着阿念出门散心去了。
毛球就被相柳留在院子里刷锅洗碗。
相柳拉着阿念走出了梨林,阿念看着岛上出海打鱼的渔民,她一刹间就想起了初次来到这座海岛上时,与他们交好的那几个伙伴,阿念看向相柳,说。
阿念(皓翎忆)你还记得,和你一起出海打鱼的褚陶吗?还有阿俞和覃阿芸她们。
往昔纷纷涌入脑海,相柳的目光看向大海,金辉碧波中,褚陶在船上摇着船桨,嘴里哼着渔民们都爱唱的歌谣,而相柳就负责在船上将渔网撒进大海,等个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会迎来一网大丰收。那段时光,他活得自在潇洒,无拘无束,与普通百姓们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虽然那些过往到此刻已经成了回忆。但再次脚踏这里的土地时,相柳却觉得一切都恍如昨日。
相柳垂首,摇头笑了笑,说。
相柳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了,他们早已不在人世。
阿念的脑海中满是与阿俞和覃阿芸一起上山采药,出门喝酒的画面,一瞬后,她也笑了,叹道。
阿念(皓翎忆)是啊,她们早已不在人世……
夜幕降临,相柳与阿念并肩走在梨林,良久后,相柳伸出手去,一只手指勾住了阿念的小指,阿念看向他,相柳微笑着说。
相柳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这件事从你醒来之前,我就开始想了。
阿念(皓翎忆)什么事?
相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阿念双眸,认真道。
相柳在五神山时,我以防风邶的身份迎娶你。现在我想以相柳的身份,再娶你一次!
相柳握住了她的双手,问。
相柳你可愿?
阿念一时热泪盈眶着,她嘴唇翕动,都忘了要说些什么了,但阿念此时的神情就已经在告诉他,她愿意!
相柳笑着抱了抱阿念,他拉着阿念往梨花小院奔去。
相柳刚好,毛球也在,我请他为我们做见证,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相柳的妻子!不再是防风氏的夫人。
阿念眉眼带笑,心中溢满了甜蜜。
苍穹明月皎皎,梨林的梨花在月辉下熠熠泛光,一棵棵梨树将梨花小院掩映,轻拂过的晚风带着花瓣潇洒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