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4.

历史仿佛是某个重合的瞬间，之前在这间房里问出这句话的人，是披着则尔加伯爵皮子的恶魔，现在问出这句话的人，是披着一个人皮，但实际上算不得是人的则管家。

但这两个，无论是谁，连春觉看见了都会觉得心底发怵。

试问，现在一个把脸劈开来成两半，右半边脸张牙舞爪，左半边脸温文儒雅，中间竖着一条线，从标准的两边分过来，谁看了会不觉得害怕。

“我……”连春觉哆哆嗦嗦的发出一个音节，却没有了下文。

“你怎么了？”则管家反问，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身上穿的中山装更加的增添了几分的恐惧。

本来是西式恐怖的，则管家这一身民国时期的中山装一出来，中式恐怖也有了。

可怜他只是一个刚进副本的新人，边儿都没摸着，就被北嫡骸几句话强行纳入了第三类人来帮她。

能不帮吗？要不帮的话，他也跟着是第二类人，要被对方杀死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他哆嗦着开口，说的话很没有信服力，因为连春觉他自己都不信。

“……看看？”则管家跟着重复，连春觉强行扯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冲他点头 。

另一边手指触碰到时针的尖端，刚想转动着先逃走，就看见原本还有那个耐心问他话的则管家的脸忽然裂成两半，中间黑黢黢又看不到是什么的部分扭曲耸动着，另外的两边半张脸浮在表面上，张牙舞爪又温文儒雅。

脖子卡嚓卡嚓的扭动着，发出声响，四肢和全身都陷入那边的黑暗里，趴在地上，扭曲着四肢爬行，贴地飞掠到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没有触及连春觉摆在桌子上的灯盏。

连春觉心中惊骇不已，看着以非寻常速度朝自己飞过来的不明生物，也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拨弄起指针来，拨弄指针偏离的一个小跨度后，世界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则管家飞掠而来的身影，跟幻梦的泡影一样消失殆尽，连春觉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深灰色的眼瞳中烙印着深深的恐惧，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声音，这次不是他熟悉的声音，却依旧激的他一个哆嗦。

“你又是谁？”

连春觉颤抖了一下，扶着墙缓缓回头，看见站在房间中央，穿着一身华贵艳丽长裙的女人，女人的波兰那鞋踩在柔软且厚实的波斯地毯上，她微微的歪着头，来自月亮表层的深灰色眼瞳安静的注视着同样身着中世纪服装的连春觉。

这是一个很感觉的女人，这是连春觉的第一想法，第二想法则是，这样干净的女人出现在中世纪时期，其实对她很不利。

第三个念头才是，原来这就是北嫡骸说的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

第四个念头是——她是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用做，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就会自己找到我，或者，我找到她的？

我，或者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您好，我是连春觉。”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站在下面，听见这句话微微的挑了下眉，平心而论，她的这张脸，在这时候的中世纪，算不得很好看，因为这张脸的流行时代，应该在再后期一点。

她的脸型丰润，也很白，身上衣服也干净，不像是其他的欧洲中世纪地区的女人，倡导梳断腰带，不要器官存活空间也要瘦下来，爱洗澡就是女巫的象征。

“你知道我？”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惊讶的挑眉，她那面由锡箔和水银制成的“hall mirrors”大厅镜下，桌子上摆放着很多的瓶瓶罐罐，每一瓶都是卖出天价的存在，敞开的衣柜里，颜色鲜艳的漂亮长裙和裙撑分门别类摆的满满当当，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些东西放在后世的任何时候，都足以让人令人惊叹一声有钱，但在现在的欧洲，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似乎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切。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正站在这间房间中央，踩着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挑选着她今天要穿的衣服，结果连春觉就忽然出现了，毫无预兆的。

“当然，您是则尔加伯爵的夫人，我当然知道您。”连春觉缓了缓，冲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他顺势的从时钟面前下来，黑色柔软的羊毛衫贴合身子的穿在身上，配上他那一脸笑容和气质，倒真有几分属于这个时代的幻影出来。

但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很清楚，这种人是不可能出现在中世纪的，更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哥特式城堡——则尔加伯爵的领地里。

城堡之下每日按时按点轮换的守卫，城堡之上数以百计的女仆家丁，和时时排查筛选确认的则管家，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虫子，都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可眼前的这个人他做到了，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一眼认出她的身份，可明明——现在的人们对她讨伐声很重，说什么……

“爱洗澡的人是女巫，我们应该把这个邪恶的女巫架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如果这个人在火熄灭之后仍然存活，那么就是神的懿旨，如果不能，我们就把她交给恶魔来处理。”

真是个笑话。

如果人真的可以绑在是木的十字架上，底下层层堆叠着助燃的树木，穿着易燃的纯手工丝绸制造用品，还能在火里安然无恙的等到火的熄灭，那才真的是女巫或魔鬼，是被这个世间所不容的存在。

“你有什么目的？”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她的身上穿着自己喜欢的艳丽长裙，底下的裙撑盖在腰间，拉的很紧的束腰带裹得她难受的很，真走起路来，根本走不了几步。

她那头浸润在这个时代的精油里梳洗，和好几个仆人装饰打扮的长发盘成发髻，脸上擦满了粉，站姿笔挺，眉眼之间却带着几分审视的凌厉。

她本该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以高傲，防备，审视的态度面对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明男人。

却在看到连春觉的那双眼睛时偃旗息鼓，那是一双维拉蒂尔·爱丽丝并没有见过的眼睛，却和她的是如此相似，深灰色覆盖了这双眼，给予他贫瘠的色彩，不似黑色深邃，不似深褐瑰丽。

可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知道，这双眼睛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和她一样的人，那双拥有月亮表层颜色瞳孔，拥有窥探未来，询问过去的人群。

以这个青年为开始，亦或是结束，来到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