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6.

那张熟悉的紫色圆纹藤蔓花色的卡牌，就像是一个信号，它昭示着北嫡骸口中对于她而言绝对安全的底牌，并不是独她一个人所有，也无声的告诉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

　　如果拥有这种牌的持有者都是足以和恶魔奥威尔抗衡的存在，那么让她活着，就是最好的方法。

　　——她是被困在镜子里的。

　　这是北嫡骸那句话的大致意思，具体的原话连春觉已经记不清了，但意思是这样没有错，那么就从侧面证明了一点。

　　恶魔奥威尔的确动不了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才会用把她关在镜子里，孤独的度过百年时光为代价，而它动的了则尔加伯爵，所以则尔加伯爵成了奥威尔在某种程度上的寄生品。

　　当然，这个寄生品也包括了在则尔加伯爵33岁时，因为时空错乱，而来到这里，实际上是属于民国时期的则管家。

　　大概是因为老人的身体已经接近死亡，所以他是第一个被侵蚀的，可是在北嫡骸简短的叙述中，奥威尔是一直陪着他，度过了艰难的百年，又亲手撕开面具，摧毁了这一希望的。

　　也就是说——则管家没有获得长寿，也没有活过百年，他早已死去。

　　所以他们所看到的那个能够化成黑雾，一张脸劈成两半用的则管家，早已是一具森森的白骨了才对。

　　可他仍然存在，因为恶魔奥威尔，维持着他的身体在行动，他的思想却早已不存在。

　　‘老婆失踪百年，管家早死，陪着自己度过低谷的就是害自己成这副鬼样子的恶魔，这个结果，也难怪则尔加伯爵撑不住了。’

　　他要是则尔加伯爵，遇到这种事，别说撑不撑的住了，恐怕在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还是时代造就人的意志力啊。’

　　“您是预言家？”连春觉思绪回笼，看着眼前低着眉眼，举牌面对自己的女人。

　　“是啊，很讽刺吧，我明明不属于这里，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习惯了阶级制度，习惯有人伺候，甚至有了丈夫。”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她手里的牌依旧没有放回去，目光却看向了高大的落地窗外，阳光依旧安静的落在地面上，温暖的照耀着，窗外一片安静，室内，她与连春觉对立而望。

　　似乎只看这一瞬间，是个很美的画面。

　　可在这个画面下，束腰，裙撑下的解决需求，裙撑上的重量与累赘并存的美丽，外人口中的礼仪，规矩。

　　这一桩桩，一件件，单看都能把人压死，可她竟然适应了，还想着要留下来，大概历史上，没有一个预言家是她这样的吧。

　　“……这并不是你的错。”

　　连春觉看出了对面的女人的想法，但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只有干巴巴的说，也不会去靠近对方，因为一切尚未明了。

　　之前的靠近，除了北嫡骸之外，另外两位，都在他的阴影之下，短期内很难因为性别这一问题而放下。

　　“这不是我的错，应该是时代的错，”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依旧看着窗外，那双沉寂已久的深灰色眼睛，既渴望，又胆怯看着落下来的阳光，和空中展翅高飞的鸟儿。

　　“可我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也无法改变在这个时代下生存的人，于是我成了罪人，我被人指责，”

　　“可是明明……在我的那个时代里，世界不是这样的，没有裙撑和束腰，没有说爱干净就要被烧死，没有规定少女结婚前应该是什么样，结婚后是什么样。”

　　“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的声音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了，连春觉一直没有再说过话，安静的听着她的叙述，她的悲戚。

　　这个女人把自己那个时代的一切如数家珍的说着，说了很久，久到她的嘴皮子发干也不曾停止，她看着窗外的阳光和鸟儿。

　　无法想象，只是一两百年，也是如此漫长的一两百年，哥特式城堡里还有一个比她更晚来，却生于更早一个时代的人。

　　他们素不相识，可见到那身中山装，她就明白，于是她让则尔加伯爵把人留下，留下那个和她的时代，最为接近的人。

　　他们需要等待，需要改变，可那是一个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的一两百多年，时光是残酷的，它不会给任何人逃跑的机会。

　　时代也是改变不了的，没有哪一个时代是只靠单纯的两个人，两个不理解这个时代，见过更好时代的人能够改变的。

　　于是他们只能悲哀的，不甘的，在时间的洪流中，一点点被时代本身同化。

　　“我其实可以在这里真的待上一辈子的，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曾经，知道我是谁，这个时代也没有人听过‘预言家’。”

　　“可是当则管家出现的时候，我忽然又觉得，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变成这样？这是这个时代该经历的，可我不是这个时代的，我的，我们的先辈，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花了多少年，多少时间，多少条人命才走到我存在的那个时代，为什么一眨眼，就到了这样一个绝望的地方。”

　　连春觉依旧没有说话，他没有在这个时代待过那么久，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他同样清楚的明白，如果完成不了这次副本，不光是他，北嫡骸，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玩家，都会深陷其中。

　　任务是杀死除了自己和北嫡骸以外的四名玩家，这个已经完成，玩家已经死亡，可以不用去管。

　　可是第二项呢？杀死所有的NPC。

　　如果则管家和则尔加伯爵的夙愿就是让自己的灵魂，身体，自然的，不可复生和被利用的死去，那他将毫无负担的接下。

　　可奥威尔呢？这是个看乐子，喜欢以别人的苦难为乐的恶魔，它不会愿意去死亡，即使无聊匮乏到了极点，它也仍然不愿意去死亡，自己也没有把握把它杀了。

　　当然，如果有，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副本的最大boss可以被解决，他的世界重新归于安宁。

　　这些人都有各自的理由，连春觉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维拉蒂尔·爱丽丝夫人呢？

　　她所在的时代，和自己是同一个，她是“蒙眼的预言家”，是和北嫡骸一样的，拥有卡牌的第三类人。

　　她也不想死，撑了这么久，就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回到那个和平的，没有战争，没有压迫的阶级主义和畸形的思想的时代。

　　如果所有的NPC都必须要死亡，那么维拉蒂尔·爱丽丝怎么办？他也要杀了对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