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范云丹买鱼的时候,高昶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打入黑色手机的电话。
很久了。
这个电话很久没打来了。
“妈……”
“小宇啊……”
电话那一头不是妈妈连玉梅,而是小姨连勤。
高昶的原名就是连尚宇。
他其实是宿城刑警第二大队队员,十年前就卧底在临城了。
这十年,他一直对不起的家人就是母亲。
当年他警校毕业之后,由当年孙家案子的警官毛一鸣和杨长林推荐,他进了临城庆南大学越南语系用假身份读了本科,随后潜入蒋铭的公司做卧底。
说起来,他很能适应这一类的环境。
其实是蒋希琅看中他的。
那时,他刚以高昶的名字进了庆南大学,是庆南大学一名越南语专业的大学生。
蒋希琅看中他的原因很简单,是他看着很有安全感。
蒋希琅那会儿跟他一个学校,只是不一样的是蒋希琅读的是研究生院,而他则是用假身份读的本科。
那会儿蒋希琅在学校很火,大家都去找她的大腿‘抱’,唯独他不一样。
“诶,你叫什么?”
蒋希琅在学校常规交友会的第一眼,就叫住了连尚宇。
那会儿连尚宇穿的衣服很普通,也没健身过,倒是脸长得很有范儿。他怕把校园卡丢了,所以特别把校园卡挂在脖子上。
头一回有人叫他,他还有那么点不习惯。
“叫你呢。”
蒋希琅端起酒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拿着一瓶矿泉水,看了一眼蒋希琅。
蒋希琅那会儿的越南口音中国话口音特别重。
“嗯?你找我?”
“对,你叫什么名字啊?”
连尚宇拿起校卡套递给蒋希琅。
“你叫高旭?”
“不,我叫高chǎng”
“这个字念chǎng?”
连尚宇挑眉:“是啊,怎么,你是中国人你不会念?”
蒋希琅表示:“我爸爸是中国人,我妈妈是越南人,我基本在越南长大的。”
“哦……”连尚宇收起校卡,“那你呢?”
“我叫蒋希琅。”蒋希琅穿了一身特别好看的晚礼服,身上还有一股烟味:“你好。”
后来他才知道,蒋希琅是蒋铭的女儿。
刚刚好,算是间接搭桥。
蒋希琅跟他成为了朋友,但也成了绯闻女朋友。
室友们都说连尚宇命好,居然喜欢了一个外国妞。
连尚宇并不介意。
这些年,他一边寻找孙漪瑟,一边找着她家里的线索。
其实警局早就有内讧了,只是这些东西,一直没查出来。
杨长林给他说了一个主意,让他去蔓雄书店找范雄。
起初他不知道为什么杨长林给他出这个主意。
后来,他和蒋希琅一同来到蔓雄书店,这才认识到了范雄。
范雄凭着多年的侦查记忆也认出了他。
之后的之后,连尚宇就不会去其他地方买书了,他宁愿多走一点路,去蔓雄书店买。
杨长林告诉他,如果联系不上自己,可以选择联系范雄。
范雄虽然是借着名义养病,其实是利用职位之便照顾嫌疑人的女儿。他在的地方还算安全,目前没有蒋铭的人,也没有所谓的地痞流氓……
所以范雄,就成了知道高昶的第一人。
后来范雄告诉他,漪瑟成为了他的女儿。
连尚宇不敢打扰孙漪瑟,他只敢每个周五在书店门口等她,有的时候偶尔会借着买几本书的功夫去找她。然而买书的机会,总是遇不到她,所以只能利用钥匙的功夫见她。
想到这,高昶和范云丹在路上堵车了。
范云丹问他:“这鱼一共有两条,你想叫什么名字?”
高昶少见的愣住了。
“我问你啊……”
高昶回应:“什么?”
“我问你,这两条鱼叫什么?”
高昶抬着她的下巴:“一条叫钥匙,一条叫电影……”
范云丹想到自己的钥匙还没给他,准备去书包掏。
高昶却说:“我有备用的,不用给我。”
“不行啊……”范云丹掏出钥匙,“还是要给你的。”
高昶从身后接过钥匙,自言自语地说:“真所谓,一见钟情的纠缠。”
范云丹好像听到了,她问:“你说什么?”
“哦,没有……我是说,你是我的一见钟情纠缠。”
范云丹瞪了他一眼:“神经病。”
他确实是个神经病。
送完范云丹回家,她难得跟自己说再见,不忘挥手。
范云丹走远后,他默默地掏出白色的手机联系蒋希琅:“希琅,出来吃饭吗?”
蒋希琅刚下会议,问他:“你收完所谓的保护费了吗?”
“是啊,我就很郁闷,来一起吃个饭?”
“也不是不行……”蒋希琅说道,“你来接我?”
“好,刚好我也要找蒋总有点事。”
他说是助手,说是市场部的部长,其实事情很悠闲。
目前蒋铭这边没有大动作,所以他是最闲的。
“那我在公司等你,等会儿见……”
挂完蒋希琅的电话,他转了一个方向,想起刚才和小姨的对话。
“小宇,我是小姨。”电话那一头的连勤,声音很无力:“不是不想打扰你,而是没有办法了。”
“小姨,我妈妈怎么了?”
爸爸去世后,小姨就从陕城过来,一同和连尚宇照顾连玉梅。
小姨干了护士一辈子,所以对于姐姐如此,她是能照顾的。
“你妈,最近身体好像查出了些问题。”连勤在电话很心急,“阿旭……阿旭……”
“阿旭怎么了?”连尚宇有些着急,“他又怎么了?”
“前阵子阿旭回来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把你爸爸这个月的抚恤金抢走了……”
爸爸虽然是意外身亡的,但是公司念及他的人善,还有妻儿,所以每一个月都会给两千块钱做抚恤金使用。
“天哪……”
连尚宇看了一眼短信,他月底刚刚给家里打了钱。
“还有啊小宇,阿旭那边你去看一眼,我怀疑他拿着钱干不好的事情了。你的生活费每个月都是自动打的我知道,但是阿旭那边好像钱不够花,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你去看一下。”
“他都不听我的了,我还怎么说?”
说起来,连尚宇已经好久没见到弟弟了。
上次见到弟弟,还是三年前。
弟弟那个时候刚来到庆南大学。
那个时候的弟弟还算听话,踩了一个一本的尾巴上了庆南大学。
上了大学,远离了妈妈的管教,连尚旭就更少给家里人联系了。
自从父亲去世,小姨来到帮助照顾母亲,加上连尚宇做警察忙碌,他基本就没有回过几次家。
“小宇,小姨知道你是好孩子,我只是怕阿旭做不好的事情。你是警察,他肯定听你的。”
“小姨我知道了,另外妈妈那边……我再打钱。”
“你留着自己花,小姨有钱,小姨还是可以帮到的。”
“别啊小姨,你的钱是你的,我这边是我的,我不好……这些年太忙了。”
过了许久,连勤问他:“那你现在那边很危险吧,对吗?”
“算是吧。”连尚宇低下头,“我等会儿要去老板那,就不说了。”
“好好好,小姨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注意安全,明白吗?”
“知道了小姨。对了有什么事,请一定要发短信告诉我。虽然,我可能回复的比较慢。”
“没事,小姨明白的,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三十好几了……这个年龄段,你要注意啊。”
连尚宇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他从电话聊天之中,他觉得小姨好像能猜到他现在在做什么了。
他先是回到小区把自行车还了,然后开了自己的车。
也就开了十几分钟到了公司。
他停好车,上了公司。
他直接走进了蒋铭的办公室,刚好陈世伟也在。
蒋铭见他来了,说道:“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高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坐在陈世伟旁边的椅子上。
陈世伟看到他来了,站起来鞠了一躬。
他示意陈世伟坐下,然后问蒋铭:“怎么了蒋总,有什么事吗?”
蒋铭的脸色很凝重,他说:“我听世伟说,你给一个陌生人弄店铺了?”
“不算是陌生人吧,我只是看他可怜而已。”
他的脸色很自然,其实内心有一点发怵。
“阿昶,你是我女儿引荐进来的,你应该知道事情该怎么从头到尾的做吧。”
“我知道的。我现在也在做那个人的背调,随后给您发来。”
蒋铭颔首:“那就好,我就怕你做事莽撞,最近很多警察都以这样的名号潜入,你要小心。”
“明白,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了几个警察。”
现如今,他编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
“所以啊我说要注意了。菜市场那边的人,我准备换世伟去,你觉得呢?”
陈世伟背靠在真皮靠背上,双手交叉,像是在等指示。
“让狗子一起去吧。”高昶说道,“他们一起来的。”
“罢了,狗子去什么?”蒋铭说道,“他太毛躁,你再帮我多带带。”
确实。
比起狗子,陈世伟确实很稳重。
“好。”
蒋铭又说:“刚刚希琅说,你要带她去吃饭,是不是?”
高昶点头。
“那就去吧,我女儿的事儿以后就拜托你了。”
以后?拜托?
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不过看蒋铭的脸色,估计是八九不离十。
对于他来说,蒋希琅充其量就是个朋友。
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男女纯友谊罢了。
他离开了蒋铭的办公室,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果不其然,蒋希琅就坐在沙发上,对着桌子写着东西。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蒋希琅抬起头喊了一句:“哟,你来了?”
高昶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点上一根烟。
蒋希琅对他说道:“给我来一根。我找了半天你这都没烟,真不知道你放哪儿了。”
高昶示意她:“就在书柜最顶上。”
蒋希琅看了一眼:“你一个烟斗,把烟放那么上面干嘛。”
他之所以放在上面是想戒烟。
可是每一次都忍不住。
因为他看到范云丹每次看到烟都有强烈的抵触。
高昶想了想,她的亲生父亲孙伟华,确实是不抽烟的。
不仅孙伟华不抽烟,孙智杰也不会抽烟。
他们家,就是无烟环境。
高昶朝蒋希琅扔了一包烟,并示意她打火机也在里面。
蒋希琅不用打火机,她更多用的是火柴。
火柴用完没有了,才会选择用打火机。
“女孩子少抽点烟,回头一口烟牙,嫁不出去。”
蒋希琅吹出一口烟:“你脑子有病吧,凭什么男人能抽烟,女人就不能?”
“因为我们男人要搞事业。”
高昶是故意这么说的。
“老高,你这就不对了,凭什么男人搞事业,女人在家?你这个逻辑不对!”
他当然知道逻辑不对,所以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既然当卧底那么多年,人设总得凹一凹的嘛。
“你都三十了好吧……”
蒋希琅打断他,险些差点把嘴里的烟也一并扔了过去:“我二十九,二十九,跟你说了几次了?”
“不都一样?虚岁也三十了吧……”
蒋希琅恶狠狠地用眼睛瞪着他,他便不再说了。
“不要再说我了,你呢,你跟那个小丫头……”
过了一会儿,蒋希琅又开始开话题。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尺子,开始画图。
“小丫头?”高昶故意不懂,“什么小丫头。”
“你整天出去,除了收保护费,你还干嘛去了?不是去找小丫头,还去干嘛了?”
“切。”高昶笑道,“就你鬼,啥都知道。”
蒋希琅放下铅笔,将烟的过滤嘴咬掉吐到烟灰缸:“所以呢,是不是去找小丫头了?”
见高昶似笑非笑的脸色,蒋希琅走上前,不忘用铅笔指着他:“我说得没错吧,果然是小丫头。”
“算是吧。”高昶把烟掐灭到烟灰缸,“我刚刚带她去买鱼了。”
“买鱼?”蒋希琅笑了,“那今晚就吃鱼吧。”
高昶却说:“好端端的,吃什么鱼?我不爱吃鱼。”
“为什么?”
“吃鱼麻烦。”
蒋希琅又说:“那你想吃啥?”
“吃天山阁。”
蒋希琅表示,她吃不惯藏族菜。
“那就吃肉,总行吧。”
那一天,是二零一六年五月六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