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饭局下来,高昶出乎意料地话少。
蒋希琅只看到他前前后后叫了三壶青稞酒,就着牛肉,吃了两盘。
这家店的青稞酒度数不高,所以在她看来,高昶也没有多大的醉意。
“我说……”蒋希琅问他:“你没事吧?”
高昶也分不清自己是因为范云丹醉的,还是自己的母亲,甚至还是弟弟。
反正,他今天特别想喝酒。
只是青稞酒度数不高,他一直没有醉,而是在打嗝。
蒋希琅是用着全力把高昶托起来扔到副驾驶的。
蒋希琅开着车,不忘地看着旁边侧靠的高昶。
“喂,为了一个小丫头,不至于吧?”
为了一个小丫头,真的不至于。
高昶全程无话,而是打开了车窗,开始作呕。
“Oh my god!”
蒋希琅无奈之下,只能把车靠在路边,不忘打着双闪。
她朝四周看去,看到了一家小卖部,找他们要了几个塑料袋。
高昶出乎意料地一口东西都没吐,只是干呕。
“你行不行啊?”
蒋希琅抚着他的后背,脸色很差,还不忘打电话。
“是阿明吗?”
“对,我是蒋小姐。”
“你在不在宿舍?”
“好,那就好。”
“你等会儿能下个楼吗?”
“对,他……喝多了。”
挂完电话,蒋希琅发现高昶突然颤颤地站起来,开始往反方向走。
“高昶!”她脱下高跟鞋追了上去,拉住他:“你去哪?”
“我去找范云丹。”
“范云丹?”
蒋希琅用脑子快速想了想,“是那个小丫头吗?”
但她没功夫想了,眼前的高昶像是真的醉了,直直地往马路走。
“喂!”
蒋希琅用一只高跟鞋朝他扔了过去。
高昶停了下来,低下身子拿着高跟鞋,嘿嘿笑。
蒋希琅以最快的速度控制高昶,不忘地拿着自己的鞋子:“走了。”
高昶说道:“去哪?”
蒋希琅拽着他:“回家。”
“好……”高昶点点头,“回家。”
蒋希琅觉得无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昶。
估计也是唯一一次了。
好不容易到了高昶所住的地方,蒋希琅终于找到了胡阿明,连忙拽着他请求帮助。
胡阿明看到此状,问道:“蒋小姐,他喝了多少啊?”
“我怎么知道,就喝了三壶青稞酒……”
胡阿明不懂青稞酒的度数,只说:“我听别人说,高哥可是千杯不醉的啊。”
蒋希琅把车停好,不忘对胡阿明说:“管他呢,先送回去。”
高昶住的地方是名宁小区,属于老楼,小区里也停不了车。
走进小区,先是是黑漆漆的一片,两旁是很大的两棵海桐树。
两棵大树下,下面有几个老妇配合着音乐在跳广场舞,还有几个大爷在一旁等着老伴儿。
胡阿明和蒋希琅将他夹在中间,一并走着。
走在路上,高昶终于吐了出来。
不偏不倚,吐在了胡阿明刚买的新鞋上。
“老天爷……”胡阿明不忍直视,“早知道我不穿新鞋了……这也太特么邪门了。”
所幸他们的门栋很近,就在左边第一家,不过楼有点高,在顶楼。
蒋希琅上了楼才发现,他们这楼没有电梯。
胡阿明背着高昶,他有点走不稳,险些摔了。
因为这楼常年失修,加上楼梯灯长时间不换,所以都是一闪一闪的。
蒋希琅不敢直视,而是一直跟在胡阿明身后。
胡阿明不忘跟蒋希琅说:“蒋小姐,我裤子口袋里有一把钥匙,您拿出来,等会帮忙开门。对了,我们住在802。”
蒋希琅答应着,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八楼。
这一栋楼,是一楼两户。
而他们的房间,就在八楼右边。
蒋希琅到了802,直接拉开了防盗门,把里面的门给打开了。
打开门后,她用背顶住防盗门,让胡阿明进去了。
胡阿明直接把他放到沙发上,然后把鞋子脱掉,开始拿着厨房纸去擦污渍。
还不停地说:“我新买的鞋啊,天哪……等他醒了,我一定要敲他的竹杠。”
蒋希琅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交给胡阿明:“狗子,拿去,买一双新鞋。”
胡阿明推脱:“不用了蒋小姐,让高哥来吧,高哥……对我很好。”
高昶此时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嘴角还有刚刚吐过的牛肉状的东西。
蒋希琅问胡阿明:“狗子,你知道他毛巾在哪吗?”
胡阿明示意洗手间:“里面,白色的那一块……”
蒋希琅走进洗手间找着。
洗手间不大,青白色的砖覆盖着,有一个毛巾架,上面有一条白色的毛巾用衣架挂着。
她又问:“有没有小毛巾?”
胡阿明说:“没有,那衣架上的是高哥的。”
蒋希琅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把毛巾扯下来,稍微湿了几下跑了出来。
她默默地擦着高昶的脸,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模样是那么标致。
与其说标致,倒不如说这张脸有棱有角。
眉毛深邃,鼻子高挺,耳朵略像精灵耳,嘴唇像是涂了丹色,极为好看。
这么一看,还有点像段奕宏。
仔细看,他的喉结还在一动一动的,
“怪好笑。”
蒋希琅把他的鞋子脱下,轻轻地把他的脚放在沙发上。
好在他们的沙发也足够给力,能够让高昶睡得很舒服。
蒋希琅吩咐胡阿明:“狗子,我不方便进你们男生的房间,麻烦你把他的被子给我一下。”
胡阿明答应了一声,随后进房间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床毛毯进来了。
那是一条珊瑚法兰绒的毛毯,大概有三层,略厚。
蒋希琅帮他拿着一个沙发枕垫着头,不忘地给他掖被。
搞定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高昶睡着了,胡阿明见蒋希琅累得筋疲力尽,才敢给她递上一杯水。
“蒋小姐,喝水。”
“谢谢你啊。”蒋希琅一口喝完,然后一抹嘴巴:“麻烦你,我还想再要一杯。”
胡阿明去倒水,而她趁着这个功夫,从包里拿出下午高昶给的烟,划着火柴点上了一根烟。
黑夜之中,只有一盏在电视柜的台灯亮着。
但也不是很亮,也就比蒋希琅嘴里的烟光稍亮。
胡阿明又递上一杯水,而她又是一饮而尽。
“蒋小姐,今天高哥让你受累了。”
受累?
蒋希琅不懂他的意思。
胡阿明见她不懂,又说:“你们在外面辛苦了。”
蒋希琅反应过来,她笑道:“干嘛,我又不喜欢你们高哥。”
“不喜欢?”借着台灯的暗光,胡阿明说:“可是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是吗……
蒋希琅通过一旁的光,对着电视看了看自己。
“你想多了。”蒋希琅抽出一口烟:“我不喜欢你高哥。”
“是吗?”胡阿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高哥确实很有魅力啊。是个小女孩,都会喜欢的。”
胡阿明的话,让蒋希琅偷偷笑了。
“你笑什么?”
蒋希琅却说:“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说我是小女孩,怪有意思。”
胡阿明更不懂了:“蒋小姐,您很漂亮,确实是小女孩。”
蒋希琅把烟摁在茶几上掐灭,又续上一根:“那你觉得,我多大?”
胡阿明大概比划了一下她的衣着,说:“二十四岁吧。”
蒋希琅今天穿了一身打网球专门的网球套裙,加上梳了马尾辫,化了淡妆,显得年轻也很正常。
“嗯……”蒋希琅似笑非笑,“他之前,有过这样吗?”
胡阿明摇头。
蒋希琅不知道他的反应。
是不知道?还是不清楚?
又或者,没见过?
蒋希琅很直接:“你说话吧,他睡着了,也听不见。更何况你们这,灯真的很暗。”
胡阿明嗯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
蒋希琅又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他之前,有过这样吗?”
胡阿明回答:“我刚搬过来,所以我不清楚。”
“那他之前一个人住?”
“蒋总说过,是的。因为之前有个人搬走了,所以我才搬过来的。”
蒋希琅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不忘地将烟的灰弹到了地面。
“谁啊?”
“嗯……听蒋总说,好像是猫哥。”
猫哥?
蒋希琅好像听说过这个人。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了。
不记得是爸爸说过,还是舅舅们提起过了。
“猫哥,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胡阿明想了想:“我听高哥说过,好像姓阮。”
阮在这个地方还算是比较稀缺的姓。但蒋希琅明白,这个姓阮的猫哥,一定是舅舅家那边的。
“你是不是怕我?”
蒋希琅坐在胡阿明对面,她能清楚地看到胡阿明全程没有看她,而是低着头。
“没有蒋小姐。”胡阿明有点口吃,“我…我只是,是……头一回见到你。”
蒋希琅挑眉:“你紧张?”
“算是吧。”胡阿明不好意思挠头:“见你很有气场。”
“我是蒋总的女儿,你怕我也正常。”
胡阿明抬起头,像是才知道。
“啊……你不知道啊。”蒋希琅笑道,“我以为你知道。”
胡阿明尴尬一笑:“我一直以为您是他的侄女,因为我感觉他不像有女儿的。”
这是什么逻辑。
蒋希琅见气氛尴尬,她走上前微微身子前倾,并把杯子给到胡阿明:“你帮我再倒一杯水吧。”
胡阿明接过杯子的时候,蒋希琅感觉他的手在颤抖。
胡阿明前脚刚走,后脚蒋希琅裤兜有光亮。
所幸蒋希琅平时的习惯,声音也不至于吵醒高昶。
高昶还在一旁睡着。
蒋希琅看了一眼,觉得他睡颜怪好看的,有想亲的欲望。
她走到阳台接着电话,不忘把烟带入嘴。
“爸。”
“是,我在外面。”
“我明天才回家。”
“刚好在餐厅遇到老同学了,所以高昶送我去她家了。”
“高昶啊,我不知道,应该是睡了。”
“明白了爸,您放心。”
“好,我明天跟高昶去一下。”
“嗯……放心吧,真的。”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外面还有几盏亮灯的人家,其中有一家的房间窗户对着他们阳台。
蒋希琅看到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像是在中考复习,窗户上面还贴着‘距离中考还有xx天’的字样。
蒋希琅没在中国升高中过,她不明白其中的压力,只是觉得眼前的纸显得十分滑稽。
而窗户那边的男孩好像察觉到了对面有人看他,他抬起头朝着蒋希琅那边看去。
他的表情很奇怪。
像是在说,怎么女人也抽烟。
蒋希琅才不管这些,而是继续抽。
不一会儿,蒋希琅就看到对面的小男孩把窗帘拉上,把灯关上睡觉去了。
蒋希琅看了一眼手表,刚好一点。
挂完电话,胡阿明走上前:“蒋小姐,水。”
大概是撑了,所以蒋希琅这一次只喝了一口。
蒋希琅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范云丹。
就在刚才,高昶说要去找她。
蒋希琅问胡阿明:“你认识范云丹吗?”
胡阿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高哥没告诉你?”
胡阿明缓缓说道:“高哥没有喜欢的人吧,他平时见到女的,理都不理。”
蒋希琅被他这句话逗笑:“难道我不是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小姐,而是我跟他去收保护费的时候,他都没理睬过那些女的。”
“那些人都是大妈,他怎么可能跟大妈交往?”
胡阿明却不认同:“不是的,室外的都是小姑娘。”
“哦?”蒋希琅觉得奇怪,“可是你们那边菜市场不是流氓那些特别多吗?”
“最近那边开了很多按摩馆,每次经过,回头率老高了。”
蒋希琅将烟掐灭在台子上,随后和胡阿明就走回了客厅。
胡阿明睡之前,还给蒋希琅递了一床被子。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高昶平缓的呼吸声。
蒋希琅微微靠在一个小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一天,是二零一六年五月七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