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丹早上起来的时候,闻到家里一股糊味。
她仔细嗅了嗅,像是厨房传来的。
她没来得及穿拖鞋,连忙来到了厨房。
只见高昶系着围裙,将鸡蛋皮扔到了垃圾桶。
“你在做什么?”范云丹一边嫌弃,一边打开厨房的阳台门透气:“我来吧。”
高昶把锅铲给她,只见她一直在无语:“你是不是直接冷锅放了?”
高昶却说:“我在家都用电磁炉。你们家的火太大了……”
“你以后别来我家了,就知道霍霍东西。”范云丹将锅里的鸡蛋用锅铲弄出来,然后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小锅:“我真不知道你吃什么能长这么高的。”
只见她稍稍把锅洗了一下,然后用厨房纸擦着,然后开了小火。
然后看到差不多了,她再倒入适量的油。
等锅差不多热了,她又转成了小火,然后轻轻地往锅的正中间打入鸡蛋。
蛋黄有点跑偏,但她很顺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勺子,轻轻地把蛋黄推到蛋白的中心。
趁着鸡蛋在表层还只有没有凝固蛋清时,她轻轻地用了水壶的水装了一小勺在蛋清周围。
她的左手很顺地把锅盖盖了上去。
范云丹问他:“你喜欢吃溏心的,还是全熟?”
“都行。”高昶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
“那你刚刚看清了我那些步骤了吗?”范云丹说道,“如果你看了,那么我先给你做个溏心的,这个大概半分钟就好,然后关火焖一分钟。你等会儿自己做一个全熟的,全熟的话要两三分钟小火,然后关火焖久一点,最好超过一分钟。”
范云丹见他没回答,又问:“你有听我说话吗?”
她转身看着高昶,高昶好像并没有听。
他低头拿着手机像是在回信息。
得……她刚刚说的全都是废话。
她也没空发脾气,而是去简单洗漱了一下。
回到房间,她又简单的换了一身白T恤配牛仔裤。
“干嘛不穿裙子?”
高昶拿着盘子,盘子里还有一个他刚做的煎蛋,像是全熟的。
“我不想穿。”范云丹关上衣柜,“穿腻了。”
范云丹关上门,不忘从旁边的充电口拿着手机,“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到了。”高昶示意他自己煎的煎蛋,“是这样吗?你说的全熟?”
她拿着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
“嗯。”她很满意,“你是不是没加盐。”
“我吃鸡蛋不放盐。”高昶说道,“你昨天还有剩菜,我热了。”
范云丹却说:“我今天要做午饭,我中午得在店里。”
“那等会儿我送你吧。”高昶说道,“刚好我也顺路。”
“昨天……我们没发生什么吧。”范云丹问他,“我怎么感觉我的脸湿湿的。”
高昶却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地吃东西。
“问你话,你要说话。”
范云丹抽开了他的筷子,抵住了他的下颚。
“我说,就是你昨天睡着了,我就……”
“你就怎么了?”
“抱你回去房间了。”
“这还差不多。”范云丹抽开椅子,坐了下去:“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高昶看着她,眼里都是柔情蜜意。
范云丹吃了一口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用了高昶的筷子。
她把筷子还给他,然后用刚刚夹过煎蛋的筷子吃着东西。
她不忘地从餐桌上拿出一张面包片给高昶。
“你不喝牛奶的吗?”高昶说道,“这样直接吃,很噎……”
范云丹想起来,她忘记喝水了。
她反问他:“你刷牙洗脸了吗?”
高昶表示,刚刚用他们家的漱口水。
“你用的是绿色的,还是紫色的?”
“这重要吗?”高昶说道,“不都一样。”
“紫色的是我的。”
高昶一惊:“早知道我用紫色的了。”
他刚才用的,是绿色的。
范云丹无语:“下一次问问我好不好?”
高昶笑了:“好。”
“那是我妈的,我妈去医院专门开的,别人不能乱用的。”
“那你的杯子,是哪个?”
范云丹回应:“我的杯子是白色的,有一个小熊。”
“你那么喜欢熊吗?”
“对啊,怎么,你想每一年都送我吗?”
高昶觉得这个主意可以:“你说的,我绝对送。”
“不要,太多了家里放不下。”
“那我用对了,我想着阿姨也不会那么幼稚用熊杯子。”
“……”
范云丹没有管他,而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她走出来的时候,给他递了一杯水。
“我不爱喝牛奶,所以我不喝。”
“那你喜欢喝什么?”
“我喜欢喝豆浆,我喜欢喝板蓝根。”
高昶觉得她挺逗的:“你生病不生病,都喝板蓝根?”
“不算是。”范云丹又倒了一杯水,“我妈,平时很怕我感冒。”
他微微抬着头,然后也把水喝了下去。
“吃完了喝足了,就可以走了吧。”范云丹说道,“我等会儿自己骑单车回店里。”
“这怎么行啊。”高昶说道,“我总要多跟你相处一下吧。”
“我和辛繁树一起看店的,不会有事。”范云丹语气变慢,“你要是想买书,我可以跟你一起。”
“对了,问你个事儿。”高昶问她,“你昨天好像提起过一个人,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范云丹本在吃面包,突然手停了下来,问他:“谁?”
“阿旭。”高昶说道,“你说的阿旭,是不是连尚旭?”
范云丹点点头:“就是他,你认识啊?”
岂止认识,他还是他哥哥,亲生哥哥,他能不认识?
“认识,他是我们公司的临时工。”高昶说道,“他染上了。”
“果然。”范云丹很平静,“我很想去见一下连阿姨,但是我不知道去哪找她们。”
“我……”高昶本来说‘告诉’她,但想了想,还是说:“我帮你问问他,我最近在帮他戒掉。”
“你们公司还有这样的服务吗?”范云丹笑了,“你们公司是医疗公司?”
高昶摇头:“不是的。”
“哦,那就不是啥好的公司咯。”
“是……”高昶又说:“我既然帮你,你就要把信息告诉我,我好帮你找。”
“我记得,他们妈妈叫连玉梅,就只有这些了。”
高昶故意假装记了一下,然后说:“那你等我消息。”
范云丹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谢谢啊。”
她的手,如同水葱,纤细又白皙。
“嗯,没事。”高昶咬着面包,“为了你,我死都愿意。”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特别像一个人。”
“谁啊。”
“王宝钏。”
高昶笑道:“谁愿意像她……”
确实,没人愿意像王宝钏。
吃完早餐,范云丹就拿着昨晚稍稍吃剩下的一点点做了一点卤,把面条煮开后拿起来和这些料在一起搅拌。高昶没吃多少,他基本都喝了汤,唯独西红柿鸡蛋吃了几口西红柿。
范云丹把饭盒扣好,然后拿着保鲜袋放入书包,不忘地拿着家里钥匙和自行车钥匙对他说:“走吧。”
“那我这一身衣服……”
“你回头还我,因为这是我爸的。他虽然有很多套,但我还是建议你记得还我。”
“嗯,我洗干净给你。”
“谢谢你。”
范云丹默默地关上门,把门锁好。
俩人一起下楼,范云丹去了一旁的码车地把自己的自行车取了出来。
“看来,你还是想骑车。”
“嗯,不麻烦你了。”
“那我送你吧?我跟在你后面。”
“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你不是这几天很忙吗?就不要来了……”
范云丹像是在赶他走。
“对了,阿旭的事情……我能不能邮箱给你?万一资料太大,容量发不了呢?”
范云丹卸下书包,从里面掏着什么。
只见她拿出一个黄色长条便利贴和一支笔,她拿着笔在写着什么,不一会儿撕下来交给高昶。
“这是我的邮箱,你可以发到这里。”
高昶看了一眼,然后放入了口袋。
“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范云丹叹气,“要是我能见到连阿姨就好了,我怪想吃她做的红烧鱼。他们家别的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那一条红烧鱼很好吃。”
高昶觉得她还挺好笑的。
那一条红烧鱼他记得。
鱼头给了他,鱼身子的肉给了弟弟,只有鱼尾巴给了她。
不像弟弟浪费,她把鱼尾巴吃的很干净,还不忘跟连玉梅说谢谢。
但是连玉梅呢,从头到尾没有给她一点好脸色。
大概是还在记恨她爸爸‘害死’了她丈夫吧。
他知道妈妈的烹饪方式,一般鱼尾是最咸的。
但眼前的小姑娘,不仅不挑食,反而很爱吃。
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歉意多了一层。
“诶……你怎么了?”范云丹推了推他,“我不强求你很快告诉我,只是你有时间再说。阿旭的事情,我很抱歉……”
“没事啊,反正是他自己的问题,跟别人没关系的。”
范云丹骑上自行车,说道:“那真的太谢谢你了,回头我再请你吃饭吧。”
“那你……”高昶还想说着什么,“那你愿意不愿意……”
【跟我交往】
这四个字,他始终说不出口。
等他再抬头,发现她已骑远了。
但他还是开着车,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
看到她平安到达,他也走了。
他停在马路边等着红绿灯,看到了辛繁树。
辛繁树其实也看到他了。
但他在等红绿灯,所以辛繁树也只是看了一眼。
在辛繁树停好车后,高昶拿出刚刚范云丹给自己的字条。
那是写得很漂亮的蝇头小楷,娟秀,又细细的。
字如其人,确实是有科学依据的。
他把纸条放到中间的储物箱,然后开车前往了烈士陵园。
早在之前,他就跟左岩约好了在那见面。
他开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这一次来的人里,还有杨长林。
他们都穿着全身黑的便装。
见高昶来了,他们示意他上最顶层。
因为最顶层那里没有安葬的警察,那里全都是空墓。
为了掩人耳目,高昶还买了一束花。
高昶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坐着抽烟等着他了。
“尚宇,来了?”
连尚宇颔首回应,然而一一敬礼。
“算了,这里都是认识的,不用这样。”杨长林示意一个位置,让他坐。
连尚宇简单地总结这几个月的工作,还说了一句:“杨队,我有件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杨长林说道,“你这么多年一直为警队服务,还要找我帮忙?我应该帮助你的,你说说看。”
连尚宇解释了一下母亲和弟弟的事情,他不忘看到左岩的脸色有微微变化,然后继续说:“请杨队,把这些调查完之后发到这个邮箱。”
杨长林看了一眼:“这不是师范大学的邮箱吗?”
“您知道?”
“你忘了,我闺女在那读书的,我怎么能不知道。”
连尚宇才记不住那么多人。
左岩又问:“我问你,蒋铭那边怎么样了?”
连尚宇说道:“我准备跟他们那的一个保护伞对接。”
“这……这么快就提供保护伞了?”左岩的手微微颤抖,“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联系?”
“过几天吧。我弟弟这边,我得帮他戒掉那些玩意儿。”连尚宇说,“之前智杰和孙叔叔的事情,太麻烦你们了。”
左岩表示:“没……没什么问题,毕竟也坐了十五年了。”
这句话一出,还真的挺奇怪的。
连尚宇又说:“孙叔叔好像不太记事儿了。”
左岩说道:“还不是在监狱里被人打了,没及时救治,就那样了。”
杨长林觉得不对:“我记得,他也没得罪谁啊。”
左岩表示:“谁知道啊,反正他住的地方,是整个宿城最恐怖的犯人。”
杨长林道:“也不知道谁给安排的。老孙本来就是老实人……”
连尚宇还说:“那他儿子呢?他儿子的手……”
左岩解释:“他儿子好像是因为一张报纸的缘故吧。然后被狱警打了,最后也是没及时救治落下的毛病。”
“报纸?”连尚宇不明白,“一张报纸可以怎么打啊……”
杨长林表示知道原委:“这个事儿我知道,我听监狱里的人说他心上人没了,那几天特别消沉……”
“心上人?”连尚宇想了想,“不会是……”
杨长林颔首:“对,就是老范的女儿。”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破了?”
“破了又如何?”左岩掐灭了烟:“你看看孙智杰那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确实,十五年的牢狱之灾,确实把孙家父子弄得不像个人样。
现如今,居然还只能以假名字生活。
“孙家人的案子,还能破吗?”连尚宇问道,“明明证据不足!”
杨长林示意他小点声:“现在上面把这件事压下来了,证据不足,我们只能去默默地找证据。”
“但是我爸爸和宝琴阿姨不能白死啊。要是被我查到了,我绝对端了他家老巢。”
杨长林劝他冷静:“你能不能理智点?咱们不就是查到了蒋铭了嘛,毕竟那个粉儿那个时候也就只有蒋铭负责,只是不够证据而已。”
“这还不够证据?孙家人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杨长林说道:“算个鬼的证据。每一年我们都审孙家父子,他们一直都说不认识蒋铭,我有什么办法?”
“证据不足,只能放人了。”左岩继续说,“但我觉得,孙家人一定有个撒谎的。”
然而连尚宇却觉得,孙家人一个都没有撒谎。
这时,连尚宇的手机响了。
“对,我是高昶。”
“什么?”
“好,我去一下。”
挂断电话,连尚宇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帮我弟弟戒,刚刚那些人打来电话让我过去。”
杨长林示意他:“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那麻烦杨队了,那件事。”
杨长林说道:“啥时候变得那么八婆了,赶紧走吧。”
连尚宇把花递给他:“你帮我给这里面的一个名为范云珊的墓碑吧。”
“好,我知道。老范的女儿在哪一号你记得吗?”
连尚宇想了想:“好像是302。”
说完,连尚宇就掐掉烟就跑走了。
那一天,是二零一六年七月二十四号,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