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知晓
那一天,是二零零年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三。
天空很蓝,像水洗过一样。
自习室很安静。
直到……
“你们看,居然是孙智杰。”
自习室内,同学们纷纷望去那个小角落,只见小角落坐着的男同学拿着报纸说道:“真的,是孙智杰。”
大家纷纷围了过去,看着报纸,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是孙智杰呢?”
“看他平时挺老实的啊。”
“谁知道,听别人说,他老子还是当兵的。”
“啧啧啧……”
唯独范云珊没有回头。
此时范云珊,正在翻着孙智杰借给自己的上课笔记,正在一遍又一遍的看。
马上就要考小测,她哪还有功夫管别的烂事。
同学拿着报纸,走到她面前,说:“范云珊,这是不是你经常借笔记的男孩?”
报纸上是一张黑白图,上面的犯人即便是被打了马赛克,但从身形来看,各种样子都像孙智杰。
加上报纸上面写的还是孙某,所以同学们都认出来了。
“不是吧……”
范云珊表示不清楚。
“你看看,这哪里像了?眼睛都被马赛克糊住了,谁知道。”
同学还在说:“你看,孙某,菖蒲巷。不是连尚宇就住在这儿嘛……”
另外的同学说:“我们去问问连尚宇。”
那个报纸的主人说:“不用去问了,连尚宇不在宿舍。”
“那他去哪了?”
“在家,他爸爸去世了。”
趁乱,范云珊把报纸默默地塞到书包里,回宿舍研究着。
她仔细看了报纸的内容,觉得里面的内容简直瞎扯,跟她认识的孙智杰是两码事。
孙智杰不可能藏匿那些东西。
又或者,他根本还没认全这些玩意儿。
再或者,他平时的性格虽然较为沉默,但也不是至于走向犯罪的。
孙智杰,孙智杰,孙智杰……
她用宿舍的公共电话打给爸爸,爸爸说:“是他。”
“不是吧。”范云珊脑袋都懵了,“绝对不可能爸爸,他是我同学。”
“涓涓,同学的话你也不可能了解彻底吧?”
“我真的觉得他被冤枉了。”范云珊还在解释,“爸,你们没有再去查查吗?”
“涓涓,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了。”爸爸在电话那一头告诉她,已经要准备一审了。
一审,这才多少天?
范云珊看了一眼报纸,又想了想:“才一个礼拜啊爸,您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我也觉得,但是证据都对他们很不利。”爸爸在电话那一头感觉到了范云珊的激动,“涓涓,你冷静一点,不然以后怎么做警察?”
范云珊之所以想做警察,源自于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人如其名,是个英雄。
耳濡目染下,她考入公安大学,成为他们这一届唯一的双学位。
她妈妈总说警察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只是爸爸那个年代乱,有的时候爸爸还在幕后,所以捡回一条命。
她没有理会妈妈说去师范当老师,也没说去医科大学当医生,而是直接选择去公安大学。
为此,她还和妈妈吵了一架。
范云珊又说:“爸,就不能有回旋的余地吗?”
“那只能上诉。”爸爸的语气也像是很惋惜:“可惜他妹妹了,那么小,妈妈没了,爸爸和哥哥入狱了。”
“妹妹?”范云珊握紧电话,“他妹妹现在在哪?”
“孤儿院,但我不知道她被送到哪一家了,不过我会挨家挨户跟你妈妈一起去找的。”
“也好。把他妹妹弄到我们家来,我负责照顾。”
“你才多大?还是个孩子还照顾一个小孩子。”爸爸在电话那一头抽烟,“涓涓,你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出色的警察才行。”
“爸,您收养她吧。”范云珊说道,“就当我为他多做点事情吧。”
“涓涓,爸爸问你个问题。”
“爸爸,您说。”
“孙智杰,是你什么人?”
她顿了顿:“男朋友。”
男朋友……
一个还没圆满的身份。
一个,还没有正儿八经彼此倾诉的身份。
一个,她一直想跟他一起的身份。
“好,爸爸知道了。涓涓啊,别伤心,你若是有心,就好好学习。”
“知道了爸,求你了爸爸,一定要让孙智杰活着。”
“还不知道一审判决怎么样,其实我也觉得不像他做的。”
“爸,这件事不要跟妈妈说。”
“你妈妈已经知道了。”爸爸看了妈妈一眼,“我们是免提的。”
“……”
“放心吧,你妈妈没怪你。”
“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开始利用网络和剪报,帮着孙智杰翻案。
II:上诉
在那一天,她基本把所有能买的报纸都买了,在宿舍里没日没夜做剪报。
孙家父子所有的报导,她都一一标注,一一以自己的推理帮着孙智杰。
她知道,孙智杰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
面对这些事,孙智杰一定不会干。
他太好了解了。
一眼能看出异常,一眼能看出开心,一眼能看出失落。
她又打了电话给连尚宇的宿舍。
一连好几天,连尚宇都不在学校。
宿舍的人说他爸爸要搞葬礼,大概一个月后才回来。
她有些纳闷。
报纸上虽然对孙家案子写的很详细,但是对于死者问题,一直是没有概论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没有课的时候就去查民法典,去找各种书,寻找各种律师……
可是他们告诉她,得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表明他们不是凶手,哪怕是一细微处。
“他们没有犯罪动机啊。”
“其实有些事都是没有动机产生的。你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有动机了。”
律师的话,字字带刺。
面对孙家案子,范云珊铆足力气,继续寻找证据。
一次不行,就去两次。
两次不行,那就去找五次。
甚至,她去找学校的老师,身边认识的法官……
她走遍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
她累得不行,只能倚在一个小角落,低头啜泣。
她恨自己不是个律师,要是能找到漏洞,她就能解救他了。
就差一点点……
可是为什么,这些证据就像刻意出现的。
不仅刻意,而且就是针对他们的。
到底是谁啊……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给她:“涓涓,回家来一趟吧。”
“怎么了爸爸?”
“回来一趟,我们找到她了。”
此时的她,已经为了孙智杰家的案子奔走了一年。
这一年,她的成绩虽然保持稳定,但是她生活里再也没有孙智杰了。
连尚宇也跟她联系少了。
连尚宇不是不愿意跟她联系,而是这一联系,只是会加大她的伤痛。
回家前,范云珊找到连尚宇,跟他说:“尚宇,我不管如何,我都会为孙智杰拼命的。”
“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我们只能找到证据,人证,就能证明他们没罪。”
“可是现在的证据都是指向他们的,明显故意有人害啊。”
“那只能是警局内部人,你爸爸肯定是知道的。”
“我爸……”范云珊抬起头看着连尚宇,他的脸多了一丝不知名的沉稳:“云珊,我们永远都不要放弃。智杰,孙叔叔,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范云珊点点头,她把自己的笔记交给连尚宇:“这个是我这一年调查的律所,还有几家,你再去试试。”
她顾不得解释太多,而是骑着车回家。
连尚宇在她走后打开了笔记本,发现里面全都是字迹。
各种颜色,各种解释,各种疑惑……
五颜六色遍布在页面上,还带着一点泪痕。
连尚宇慢慢合上书,看了一眼范云珊远去的背影,默默道:“孙智杰,你真的是……辜负了一个好女人啊。”
III:妹妹
范云珊回到家,父母也到家了,家里还多了一个穿着单薄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虽然怕生躲在妈妈身后,但她看到范云珊,居然主动索抱。
范云珊觉得她跟孙智杰长得很像。
那种像,是一种不知名的韧劲。
爸爸对小女孩说:“瑟瑟,这是姐姐,叫姐姐。”
“姐姐?”小女孩看了她一眼,“姐姐?”
“对,我是姐姐。”范云珊又抱住了小女孩,“我爸爸妈妈把你找回来啦。”
“嗯?”小女孩不懂,“姐姐好。”
她拉着小女孩的小手:“你好啊小妹妹。我叫涓涓,你叫我涓涓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姐姐,姐姐好。”
小女孩很懂礼貌。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
小女孩抬头看着母亲,母亲脱下外套,把外套放在衣帽架上:“她叫范云丹。”
“云丹?”她看着她,小女孩还在看着她,还用手给她擦眼角:“姐姐,我叫范云丹。”
“我叫云珊,你可以叫我涓涓。”
涓涓,丹丹。
她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那一晚,云珊和云丹是一起睡的。
云珊晚上睡不着,丹丹也是。
“姐姐,我想哥哥。”
“哥哥啊?”范云珊一边安抚她,一边说:“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丹丹想了想:“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他总给我买糖吃,总骑自行车带我,他总会跟我骑大马。”
“哥哥……爱吃什么,丹丹知道吗?”
“哥哥爱吃芝麻糊,哥哥爱吃打卤面,哥哥爱吃烤地瓜,还有苹果。”
“丹丹好厉害啊,好清楚哥哥的喜好。”
“姐姐,你认识我哥哥吗?”
“不……不认识。”云珊有些哽咽,“姐姐……姐姐只是没有哥哥,想问问你。”
丹丹玩着手指,还在说:“姐姐,你会不会唱歌?”
“唱什么?”
“虫儿飞。哥哥说,古惑仔里老有这首歌……”
“不太会诶。”范云珊笑道,“如果睡不着,姐姐带你去看星星,好不好?”
她们蹑手蹑脚地离开二楼,上了顶楼七楼看着外面的天空。
天空很广,也很黑。
幸运的是,今天能看到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丹丹一直在数星星,云珊靠在一边的沙滩椅上看着她数。
“姐姐,一共有五颗星星。”
云珊却说:“不对吧,我身后应该还有几颗吧。”
“亮的只有五颗。”
“那再数,我觉得是十颗。”
丹丹又在数:“一颗,两颗,三颗……”
云珊望着天空,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
那种记忆,像是冲破了许久。
明明没有认识半年的孙智杰,在她眼里,像是认识了半辈子。
那种半辈子,足以冲破了她的生命。
她在想:“孙智杰那边,能不能看到星星?”
而在监狱里,孙智杰刚被监狱里的人揍完。
此时他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开始不自然地抖动了。
他努力按住它,却怎么也按不住。
那种疼痛,前胸贴后背。
望着外面冰冷的夜,没有任何值得他去惦记的地方。
他目前心里只有两个人在思念。
一个是妹妹,另外一个,便是云珊。
IV:无畏
范云珊其实是来看过孙智杰的。
不过那一天,监狱里大乱。
说是有人被揍,脑部都被打恍惚了。
管理人说:“小姐,要不今天就别来了……”
范云珊回应:“下次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管理人又说:“这不是第一次了。”
“是谁啊?”范云珊看着几个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担架,把一个犯人抬了出来。
“不就是那个孙伟华。”负责人叹气,“那个案子估计是引起公愤了吧。每天都有人揍他,揍他儿子。”
范云珊来不及反应,救护车就已经把车拉走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孙智杰的父亲。
她的笔还拿在手里,还没写下要探望的人。
“小姐,你还要写吗?”
范云珊放下笔,问:“有没有人来看过孙家父子?”
“有,范警官经常来。”
“这样……那我等下次范警官来的时候,我再来。”
她没有理会管理人的神奇表情,她只想为孙智杰做点事情。
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
图书馆、家里、兼职的律所、学校,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四个常去地。
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她都跟丹丹聊很久很久。
比如问候丹丹成绩、丹丹的生活,还有丹丹的一切……
甚至,她还问丹丹,想不想哥哥?要不要去看哥哥?
当然只是姐妹俩的秘密。
因为丹丹说:“妈不让我在家提哥哥,说是会难过。”
其实云珊理解母亲的顾虑。
她想了想,只好间接跟母亲说了一件事。
“妈妈,我有事儿跟您说。这件事吧,其实我一直跟爸爸说了,忘记跟您说了。”
“哟,你这丫头,还有啥事忘记跟我说了,说来听听吧?”
那一年,她准备大三,还在律所实习。
因为律所离朋友家比较近,所以她没回过家,都住在朋友家了。
五月,天气已经热了,而她刚好拿到第一笔工资准备往家里寄。
等着十号,她就能给家里人给出她第一份工资了。
“妈,其实我有男朋友,你不用给我介绍了。”
因为之前,妈妈跟她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被她婉言拒绝了。
“是吗?他我认识吗?”
认识,但不熟。
熟悉,但没说过话。
“妈,现在还没稳定,等稳定了,我再带给你看。”
“好。你有谈恋爱,那就好……”
“妈……”她的声音非常小,“你嫌弃……他坐过牢吗?”
“你说什么?涓涓?”
见妈妈没听见,她又说:“您不嫌弃他也是警察吗?”
“你爸爸就是警察,为什么嫌弃?他做什么的?”
“哦,他……他要是有工作了,就是警察局搞技术的,就是那种搞物证那种吧。”
“那也好,比你工作轻松。涓涓,你看看你,干嘛上刑侦呢?”
“妈,这是我喜欢的工作,我不会为了我心上人改变我自己的。”
“好好好,妈不管你,对了,妹妹要跟你说话。”
范云珊趁着机会提起精神,在电话那一头听着小云丹的声音:“姐姐,姐姐,我想你了。”
“涓涓姐姐也想丹丹,丹丹听话吗?”
“嗯,我考试拿了一百分呢,是英语。”
“丹丹好棒。”范云珊笑道,“涓涓姐姐很快就有工资啦,到时候请丹丹吃好吃的,丹丹想吃什么?”
“不要好吃的,丹丹想要涓涓姐姐陪自己睡觉。”
“这么乖啊。”范云珊在电话那一头感觉到了轻松,“那姐姐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不好不好,涓涓姐姐,回来陪我和爸妈吃饭,好吗?”
算一算,好像从过年之后,她就没回过家了。
“好,等姐姐回来。”
“嗯。姐姐再见,我要去写作业了。”
“丹丹再见。”
“涓涓姐姐再见,记得要吃饭哦。”
范云珊望着自己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她有又打电话给连尚宇:“尚宇,我很快就要发工资了,我能不能用我这些钱,给他们父子俩请一个很好的律师?”
“律师,我也在想办法,但你,哪里来的工资?”
“我在律所实习,过几天就要发了。”
“哦,这样啊,我们的事儿,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我们?”范云珊挑眉,“这件事不是……”
“我爸也是死在那场意外,所以我不希望别人能够帮到我们,我们只想自己帮自己。”
“那你也要找好办法啊,我上次去,他们说孙叔叔和智杰,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
“真的吗?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左警官一直告诉我,他们过得还不错。”
“怎么可能会好啊。那个案子,真的很大。”
“云珊,你也别着急,我明天去看看。”
“也是。”范云珊看了一眼钟,“也过探视时间了。”
“对了云珊。”连尚宇趁着电话没挂,提醒了范云珊一句:“这几天你要小心,据说这附近有大案,你一切都要以自己为重啊。”
“你怎么知道的?”范云珊笑道,“这附近很安全。”
“别乱下定义,据说前不久刚有个抢劫金铺的案子,那个匪徒杀了两个保安呢。”
“我知道了。”
“那再见了。”
“嗯,谢谢你啊尚宇。”
“不谢,谢谢你为孙家做的一切,我代替我爸和孙家感谢你。只可惜……”连尚宇欲言又止,“可惜了,我还没找到他们家女儿,希望她别恨我才好。”
“小孩子哪会恨你啊,你想多了。”
“但愿如此吧。”
五月九号那一天,老板告诉范云珊,工资已经打好,第二天可以去取。
他们律所周末也上班,所以工资一般都延迟在周一发。
范云珊拿着自己的本子,又问了老板一遍:“老板,这个到底能不能打官司?如果能打,我也想打。”
“这官司不好打,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老板一手插着西装兜,一边说:“你知道吗?这里面所有证据,都表明跟他们家的父子有关,板上钉钉了,要真的是冤案,我真的不相信。”
“可是我相信这是冤案,我认识这家儿子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呢……”
“云珊,切勿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她分明没有。
这三年,她的积蓄,应该够给孙智杰打一段时间官司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孙智杰这件事。
她怕孙智杰骂她。
但她不怕,她只想告诉孙智杰,她用行动表达了对他的爱。
她不嫌弃他,她在等着他,她和他要一起努力。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板已经离开了。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二天,是五月十号。
她还在思考着该怎么用这些钱。
她从钱包掏出储蓄卡,交给银行工作人员。
此时,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
一时之间,银行到处的人疯狂逃窜,除了她,其他人都跟慌了神一样。
她努力控制场面,还不忘说:“别害怕,别害怕。”
那几个窃贼戴着面具,用枪指着她:“你谁啊你。”
“你干嘛?你想做什么?”范云珊往前走了走,“你放过这群人,我跟你走。”
她双手插兜,暗暗地按了110。
随后她将手拿了出来,问他:“你放这群人走,我来做人质。”
“这年头,居然还有不怕死的女人?”
“是啊大哥,还有人不怕死,真的够滑稽的。”
范云珊两眼一横,拿枪抵着自己的额头:“来啊,答应我,快点。”
“你不会是警察吧。”那个匪徒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害怕,但也努力保持了镇静:“你是不是警察?”
“不是。”范云珊说道,“从未当过一天。”
“那我答应你,放那些人走,但你必须做人质。”
“好,我答应你。”
歹徒A坐在她对面:“我说你,既然不是警察,干嘛还那么冷静?难道,我的这样子没吓到你?”
“警匪片看太多了,免疫了。”范云珊才不管这些所谓的瞎扯:“现在我已经答应你坐在这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条件?”
“我没什么条件,我只想你答应我,不要伤害老百姓。”
“这么不怕死?”
这时,歹徒B跑了过来:“老大,老大,警察来了?”
警察?
那人看了范云珊一眼,他把扳机打开:“你还骗我,你不是警察?”
“我确实不是警察。”
“那也没人报警啊,只能是你。”
“随便你怎么说。”那人一下子把她薅起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死女人,你误了老子的大事。”
她冷笑:“你有本事杀了我。”
“对不起,我还想留你。”
他拿着枪反复在她的脸上摩挲,“做我的女人吧,我可以让你 都不用来这个地方。”
“你做梦!”
“什么,你敢威胁老子?”
第二个匪徒见状,立刻捅了她后背,直直地刺了进去。
那是他今天新买的瑞士军刀。
崭新的,对着银行的灯光,闪闪发亮。
她第一刀就倒下了。
但她还死死地抱住歹徒A的双腿。
“快走吧哥,快点。”
“这女人,误了我的事儿。”
歹徒B跑了过去,迎着她的后背又是两刀。
但她的力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大,依旧死死缠着那人的腿。
“怎么办哥。”
听到三声枪响,范云珊没力气了。
她被两个歹徒奋力一推,踹到一旁去了。
但她始终是拖延了时间 ,成功救下了一群人。
她已经毫无知觉了。
她想好好活着,但是她好累,她做不到。
她感觉到孙智杰朝着自己走来了,说:“笨蛋,你不要你爸爸和妈妈了?”
她感觉自己被抬起来了,再放下。
之后,她感觉周围突然安静了。
从未有过的安静。
V:分离
某月某日,孙智杰坐在监狱里的图书房里看书。
此时一份报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报纸被阳光直直地射入,让他眼睛生疼。
他准备将报纸挪开,突然封面的新闻让他停下了脚步。
报纸上的一小块,是范云珊的照片。
这是前一天的法制晚报,上面的主题很显眼:‘二十一岁年轻警校女学生,命丧银行以身殉难。’
范云珊的新闻,突然被挂在了封面。
就像三年前,他的模样也是如此。
突然地,他的手开始发抖。
他坐在一旁,默默地将手塞入了嘴巴。
越往后看,他越是扎心。
尤其那一张大图,除了血迹,就是她背对着天空的尸体。
“天哪,天哪……”
他的情绪慢慢升高,很快就到了崩溃,最后到了抓狂。
狱友看到他这个状态,赶紧去叫了狱警。
等狱警来的时候,只见他拿着报纸,一边撞着墙,一边抱头痛哭,嘴里还在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一刻,心如死灰。
那一刻,肝肠寸断。
那是他一生短暂的光亮,那是他半辈子的等待。
他自己本以为可以坚持十五年。
可是现在,他真的呆不下去了。
他的手发抖的更厉害了。
直到多年后,他出狱重遇了连尚宇,与其一起吃饭。
连尚宇给了他不少东西。
有妹妹的,有自己的,还有一本很厚的笔记本。
笔记本各种颜色的笔记一下子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范叔叔让我交给你的。”
他接过连尚宇手里的笔记本,缓缓地打开着。
上面都是他们案子的相关剪报,还有一些所谓的笔记和看法,甚至还有一张名片贴着。
主要内容是用黑色水笔写的,字迹像是行草。
他认得出这个笔记,比如上课某一张小纸条,还给他笔记本的时候那一粉红色的便利贴上,还有……还有作业里的签名。
他两眼泪汪汪,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有几行字。
像是三四行,又像是五六行。
其他句子,孙智杰都没有一一记住。
唯独最后一句,他停了下来,最后放声大哭。
“对不起,也许我做的,只够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