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时，许妍正踮着脚从橱柜顶层够砂锅。石膏固定的左腿悬在地面，右腿虚虚点着地砖，她扶着灶台稳住身子，额角已经沁出细汗。

“叮——”

林臻东的皮鞋停在厨房门口。他脱了大衣挂在衣帽架，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和沾着面粉的袖口。

林臻东“不是说今天让我做饭？你这腿……”

许妍“我闲不住。”

许妍转身时差点撞翻旁边的油瓶，林臻东眼疾手快扶住，指尖蹭过她手背的温度。她耳尖更红了。

林臻东“你天天陪我复健、买菜、煮药，我总该报答点什么。”

砂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冒泡，许妍盛出一碗吹凉，递到林臻东手边。

许妍“先垫垫肚子，菜马上好。”

林臻东接过碗，看她转身去切配菜，刀工生疏却认真。他忽然说。

林臻东“我今晚要和队员们参加个视频会议，借你笔记本用用？”

许妍“好啊。”

许妍把平板递给他，自己蹲在地上择菜。石膏腿屈着不太舒服，她咬着唇调整姿势，没注意到林臻东的目光在她背上停了片刻。

书房里，林臻东打开平板，登上软件接受视频邀请。

他一边记录要点，一边余光留意着书房门。许妍的身影不时晃过，她扶着墙慢慢挪步，把洗好的青菜码进竹篮，又踮脚去够挂在墙上的围裙，那是他上周买的，印着小熊猫图案，她却嫌幼稚不肯戴。

只见“叮”的一声——是邮件提示音。

林臻东瞟了一眼那一行字，就和队员们说了一声就挂断了，点开邮件，录取信的正文清晰映在屏幕上：

发件人是路易·卢米埃尔国立高等学院，主题栏写着：“Congratulations on Your Admission to the Directing Program”。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附件里附着的录取信写着：“许妍同学，经评审委员会一致通过，您已被录取为20XX级导演系硕士研究生，全额奖学金覆盖学费及生活费……”

此时许妍恰好端着一杯热水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林臻东电脑发呆。

许妍“怎么了？”

她凑过去，屏幕亮着的瞬间，她的呼吸顿住。

他走过来，把热水放在他手边，目光扫过屏幕。

许妍猛地回神她慌忙把电脑合上。

林臻东“是录取通知？”

林臻东扫了眼上面的字，“路易·卢米埃尔？法国的电影学院？”

他抬头看她，眼底浮起惊讶。

林臻东“这是你辞职前就做好选择吗？”

许妍咬了咬下唇，索性心一横。

许妍“导演系，全奖。”

许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这所学校的含金量——欧洲顶尖的电影学府，每年亚洲只招三四个学生。

林臻东“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问，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像好奇。

许妍的手指绞着毛衣下摆。

许妍“我……我不想你误会。”

她抬眼，目光清亮得像浸在泉里的星子。

许妍“之前你照顾我那么多，我心里清楚，这不是钓鱼。但我现在这样……”

她指了指自己打了石膏的腿。

许妍“连复健都磕磕绊绊，哪有资格谈喜欢？”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林臻东望着她泛红的眼尾，那时他以为她是需要依靠的，现在才懂，她是太清醒，清醒到不愿用残缺的自己去交换任何人的温柔。

林臻东“所以你打算躲我？”

他问，声音低了些。

许妍“不是躲。”

许妍急了，倾身向前。

许妍“是我太贪心。

许妍“我想要的不是一时的照顾，是想站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说一句‘我喜欢你’。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的声音渐低。

许妍“林臻东，你值得更好的人。”

林臻东忽然笑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攥得发皱的手轻轻摊开，掌心朝上。

林臻东“你看。”

他指着掌心一道淡粉色的疤。

林臻东“这是我高中时爬树摔的，当时觉得丑死了，恨不得藏一辈子。后来我爸说，疤是成长的勋章。”

许妍盯着那道疤，没说话。

林臻东“你现在觉得自己在‘躲’，在我看来。”

林臻东林臻东的拇指摩挲过她的掌心，“你是在攒够力气，想以最漂亮的姿态站在我面前。”

许妍“可是我现在还不能……”

林臻东“我知道。”

林臻东“所以。”

林臻东倾身靠近，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臻东“我可以继续等你吗？等你晒着塞纳河的太阳给我发视频，等你拿着毕业作品回来，再好好告诉我。”

许妍“告诉你什么？”

许妍屏住呼吸。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林臻东“告诉我，我这里的等待，从来不是煎熬。”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许妍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从不是谁拯救谁，而是两个都在向上生长的人，愿意为对方放缓脚步，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

她握住他的手，把林臻东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许妍“等我。”

林臻东“好。”

林臻东“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