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巧可一袭黑裙出现在同桌的葬礼上，和所有人一起为死去的灵魂哀悼和痛苦。

她和众人一起凝望着土层之下的棺椁，试图透过厚厚的木板见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巧可并不确定此时的杰森是被埋葬在这冰冷的土层之下，还是被浸泡在冰冷的拉萨路池里。

…这两个选项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

巧可第一次见到韦恩家的人，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布鲁斯·韦恩、理查德·格雷森，杰森·陶德的家人。

杰森经常和巧可提起他的家人，时常都是在抱怨，但字里行间的羡慕和委屈却暴露了少年渴望得到家人认可和关注的小愿望。

杰森会担心自己经常性的抱怨会不会让女孩感到无聊和厌烦，但其实不然。也许是为了弥补在语言表达能力上的缺乏，巧可喜欢倾听，也擅长倾听。

她很乐意杰森向她吐露心声，这可是连蝙蝠侠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巧可也会暗中为有家族问题的杰森提供帮助，至少在少年失踪前，他曾告诉过女孩他和家人的关系有在改善。

“你好，我是理查德·格雷森，杰森的哥哥，我听他提起过你，谢谢你对他的帮助。”

【李！多亏你的建议，我和迪克谈过了，我们之间确实有点误会。现在解开了！那个家伙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嘛！】

“陶德同学也和我提到过您，格雷森先生。”

【李，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的哥哥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但在他认识我之前我就认识他了，飞翔的格雷森，他是我儿时的偶像。虽然现在也不差就是了…】

“…是吗，那他一定是在说我坏话吧，毕竟我对他态度那么差…”

【他真的好优秀，认识他的人都在夸他，我和他完全没法比，但我不会放弃的！】

【你说得对，李！我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没有人能替代我，我可以成就属于我的罗…咳咳咳…属于我的杰森·陶德！】

【又被你说对了，迪克那个家伙居然在钻牛角尖，倔得离谱！好在说开了，不然我得替布鲁斯背多久的黑锅！】

“他说很早就喜欢上您了，您是他的偶像，他一直将您当做追逐的目标，但不久前似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通过陶德同学的描述，我知道格雷森先生是为优秀的人，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格雷森先生就已经泣不成声。漂亮的蓝眼睛里聚满了泪水，瞪大双眼似乎在不可思议弟弟对自己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

“不…我不是…”

突然加入的少年，夺走了妈妈留给他的代号，他不顾一切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倾泻在那个小少年瘦弱的肩膀上，没给他一丝反驳的机会。

他嘶吼，他不满，他继续逃离了这个家，抛弃了他所谓的弟弟，将小家伙看见他时亮晶晶的眼神全都抛之脑后。

他伤害了这个少年的赤子之心，要不是杰森主动找他说明事实，用不容反驳的态度让两人有一场隔离布鲁斯的交心谈话。

不然，直到杰森入土，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因为他不负责任的态度受到了多少冷眼和嘲笑。

他想弥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依旧选择了逃避这种不计成本，没有时间限制的方法面对他的小弟弟。

但…迪克发誓，他真的只是需要点时间冷静，不会很久的。他知道杰森有喜欢的女孩子，就用毕生所学为单纯的弟弟准备了攻略。

甚至不惜找上前女友，挨上对方一巴掌就是为了得到“哪家奶茶最好喝”这类的信息给杰森提供场外援助。

道歉礼物他也准备好了，是杰森喜欢的作家的签名。迪克正准备这个假期就回来找杰森和好，杰森会收获一个戏精上身的哥哥，他会收获一个有点小傲娇的弟弟。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

迪克收到消息时疯狂往家里赶，他不明白自己只是逃避了一段时间，怎么变扭活泼的弟弟就变成了一块冰冷冷的墓碑了？

他在杰森的墓前跪了一晚上，在第二天的葬礼上见到了杰森的心上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清冷的气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偏偏自己却没有察觉。作为兄长，他理应和弟弟为数不多的好友打声招呼。

却意外得知杰森对自己的真实评价，迪克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初次见面的少女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杰森会叫他哥哥，他不知道杰森在马戏团时期就已经是他的粉丝，他不知道杰森因为他的无心之言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不知道杰森才是那个什么错都没有的人却承担了他们所有人的负面情绪，他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格雷森先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时，他眼睛已经肿到被挤成一条线。他边收拾狼狈的自己，边向巧可表达歉意。

“抱歉，在杰森的朋友面前失态了。”

“朋友？”巧可微微呢喃道。

“对呀，杰森经常提到你的事情！所以我们也对巧可小姐很好奇。”

“成为朋友的条件是什么？”

迪克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会问出这种问题，但还是思索了一番做出了回答。

“…信任吧。”

“那我们不是朋友。”

巧可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对巧可本人来说做出这样的判断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和杰森之间各有各的秘密，无法告知，无法相信。而且，如果是朋友的话，怎么可能对对方的死亡坐视不管呢？

所以，他们不会是朋友，只是…在这格格不入的世界里，一样格格不入的旅人。

在他们各自的旅途中，对方也许会留下一个美丽的字符，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终归是漫长旅途中的一个过客。

“你…不难过吗？”

迪克缓缓问出这个疑问，眼前的女孩很平静，平静到一点都看不出埋在土里的是她在学校里关系最好的人。

然而在巧可的脸上，迪克看不出任何一丝悲伤的痕迹。眼睛没有红肿，脸上也没有泪痕，仿佛她来参加的不是一个同学的葬礼，而是一场普通的学习交流会。

“……感觉很抱歉，我哭不出来。”

是因为巧可清楚地知道杰森会复活这件事吗？她明明能感受到巨大的怅然若失，眼睛里却是干涩到流不出一滴表达悲伤的眼泪。

“不，没关系，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这不能强求，我知道巧可小姐的心里有点也很难过。”

葬礼后面的流程是什么来着，哦，每个人到杰森的墓前…呃…这么说有点奇怪？到墓前和里面的人做最后的道别，格雷森先生在滔滔不绝地道歉，潘尼沃斯先生在滔滔不绝地嘱托，韦恩先生在滔滔不绝地…沉默。

到她了，可是她有什么需要想杰森传达的吗？要是什么也不说，似乎也不太够意思，所以巧可张了张口：

“你借我的书很好看，虽然里面的内容我不怎么看得懂，不过我记住了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爱情线，说实话我不怎么看好这一对。”

“呃…巧可小姐，你是在和杰森…聊名著？”

巧可没想到自己居然无视了格雷森先生的疑问，这很不礼貌。

“你说要带我参观你的家，向我介绍你的家人。现在我见到了他们，和你说的一样，他们很好，也很爱你。”

【改天我会郑重地邀请你来韦恩庄园玩，我的家人都想见见你，你帮了他们大忙，当然也帮了我大忙。】

“……”

“你说你有自己的梦想，并且很快就能实现，让我准备好大餐为你庆祝。我准备好了哟，有可乐鸡翅，炸肉丸，麻辣火锅…你说过你很期待。”

【麻辣火锅？比辣热狗还好吃吗？】

“…巧可小姐，您还好吗？”

现在她又无视了潘尼沃斯先生的关心，看来她会被赶出去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陶德同学…”

“李巧可！？”

在一旁沉默的布鲁斯眼看女孩的状态不对劲，立即上前扶起巧可的手臂。果不其然，泪水早已流满了面庞。

积累了一个月的悲痛和愧疚在此刻悉数爆发，巧可哭得撕心裂肺，布鲁斯只能紧紧地环绕住悲痛欲绝的少女，防止她突然晕厥伤到自己。

直到她失去意识前，离得最近的布鲁斯听到了巧可意义不明的呢喃：

“快点回来吧，杰森……”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