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

——长沙陈府，夜雨，灯如豆——

陈府书房，檀香混着雨汽，灯芯“啪”地爆了个花。

陈玉楼褪了湿袍，只穿月白中衣，折扇摊在案上，扇骨仍残留一片青莲火痕。他指尖摩挲那处焦黑，眉尾带着未消的兴味。

“魁首，查到了。”花玛拐推门而入，衣角滴水，“乌篷船挂‘夙’字灯笼，湘江一带新起的包打听，专接亡命单，价高者得。当家的是个女人，名号——”

“夙雾。”陈玉楼接声，低低一笑，“白面具，点朱砂，镜里看花，水中捞月，好一番故弄玄虚。”

红姑抱臂倚窗：“她留话三日后茶棚相见，可罗老歪的兵今晚就堵了南城门，扬言三日之内不献元珠宝，便要卸岭在长沙除名。”

“三日？”陈玉楼嗤笑，“他胃口倒比那丫头小。”

窗外雨骤，忽有鸦声。门房急报：“爷，有客——”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掠进廊下。烛火晃，雨笠白面具已现在书房中央，水迹沿笠檐滴落成线。

红姑刀出半寸，被陈玉楼抬指压回。他懒懒坐回太师椅，折扇轻摇：“夜闯陈府，姑娘好轻功，也——好大胆。”

夙雾不答，抬手抛出一物。

“啪——”

小小竹筒滚到案前，筒塞弹开，一股腥甜瘴气瞬间弥漫。陈玉楼眸色一凛，以扇掩鼻，却见夙雾两指夹一枚赤丹，轻轻置在竹筒旁。

丹丸遇瘴，竟自行旋出红丝，将毒气寸寸吞噬，只余冷香。

“瓶山毒瘴，半柱香取人性命。”夙雾第一次在陈府开口，声音像雪夜拨弦，清而冷，“此丹名‘绛雪’，可辟三日。”

她抬眸，面具孔洞后，一双眼似古潭沉星：“我替你解瘴，你替我开路，三七分，我七。”

花玛拐倒吸凉气：“好大的口——”

“成交。”陈玉楼截断，折扇“啪”地合上，扇骨敲在竹筒，像敲定了某局生死棋，“但我要加码。”

夙雾偏头，示意他说。

“盒你拿走，我认。”陈玉楼起身，步步逼近，直至两人相距一尺，“可你得跟我下墓，寸步不离——让我看看，夙姑娘到底借什么风，敢掀我陈玉楼的盘。”

雨声急，灯影摇。夙雾沉默半息，忽抬手，指尖在扇面轻划。

“沙沙——”

朱砂写就一字：好。

笔未停，她又添一行小字：若你拖后腿，丹药加倍，仍三七。

陈玉楼低笑出声，第一次伸手，却不是取丹，而是掠起她腕底金纹。

微凉指尖触到镜状碎片，夙雾指骨倏紧，却未避开。

“成交。”他收指，唇角勾起，“三日后，瓶山脚，茶棚——不见不散。”

夙雾转身，雨笠重新压低，一步已入雨幕。

门房只觉眼一花，黑影翻墙而出，鸦羽未落，人踪已远。

红姑挑眉：“魁首真打算带外人下墓？”

陈玉楼以扇抵唇，眼底火光幽亮：“她敢只身闯陈府，就敢独闯瓶山。我陈玉楼，从不跟宝贝过不去，更——不跟有趣的人过不去。”

同一夜，城南大营。

罗老歪把军靴架在案上，子弹一颗颗擦得锃亮。副官掀帘：“司令，有人送图。”

羊皮展开，正是瓶山元墓剖面，墨迹尚新。

落款处，一枚朱砂小印——“夙”。

罗老歪咧开金牙：“告诉卸岭，明儿卯时，东校场点兵。敢不来，炮轰陈府。”

副官低声问：“送图之人可信？”

罗老歪大笑：“管她是谁，能咬陈玉楼一口，就是老子的一条狗！”

帘外雨更大，风卷旗幡，像催更急的鼓点。

陈府后园，子时三更。

陈玉楼披黑氅，独上听雨楼。雨线连天，他探手出檐，掌心接水，忽觉凉意里带着一丝极淡的镜锈味——与夙雾腕底金纹如出一辙。

“瓶山……”他握紧折扇，低笑，“到底藏了什么妖？”

远处天际，一道纸鸢青火闪灭，像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