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山墓井·人脂灯海——
墓井深三十丈，井壁凿满方孔，一孔一棺，薄铜为椁，黄符封顶。
铜灯自燃，灯芯“噼啪”作响，火是幽绿色，照得人脸如纸。
罗老歪的兵先下，十人一组，才及井腰，最前两名忽然僵住——
他们脚腕被黑水缠住，水竟顺裤管上爬，所过之处，皮肉塌陷，只余森森白骨！
“啊——！”
惨叫在井壁回荡，铜棺共振，黄符“噗噗”自燃，火雨倾盆。
兵群大乱，有人抓绳往上爬，绳却“嘣”地断裂，断口整齐——被火烤焦的麻，脆如纸。
井口，罗老歪目眦欲裂，拔枪怒吼：“谁敢退，老子毙了谁！”
可第二组刚踩井壁，忽闻“咯咯”轻笑，像婴儿学语。
笑声来自井底——
那株“血色灵芝”无风自动，伞盖裂成五瓣，瓣瓣内侧生满细小倒钩牙，牙缝渗黑血，血滴水面，开出一朵朵小指大的白花，花谢结籽，籽是人耳状。
陈玉楼蹲在井沿，折扇半掩鼻，眸光却亮得吓人：“肉芝生牙，活人祭，元墓好大手笔。”
他回头，冲夙雾挑眉，“丫头，要下吗？”
夙雾颈后金纹隐隐发烫，像被井底某种东西召唤。
她抬手，指背擦过金纹，擦出一缕血线，血珠竟自行浮起，飘向井底——
血过处，黑水退潮，露出一条仅容一人的石阶，阶上无灯，却闪着幽蓝磷光。
“跟我。”夙雾声音哑了一度，率先踏阶。
陈玉楼眸色微深，抬手，卸岭兄弟鱼贯跟进。
罗老歪咬牙，命剩余兵举枪尾随：“盯紧！谁敢私拿宝贝，格杀勿论！”冲/
石阶尽头，是半淹的墓道。
两侧壁画斑驳，却依稀可辨——
第一幅：头戴镜冠的女子，指天指地，脚下跪满赤身奴隶；
第二幅：奴隶捧心，心化成血莲，莲心结灵芝，灵芝裂牙，牙成婴儿；
第三幅：婴儿长大，面貌竟与镜冠女子，一模一样。
夙雾脚步顿住，目光死死钉在
第三幅——
画里“婴儿”眼角，有一滴泪状血痣，与她自小就有的泪痣，位置半寸不差。
陈玉楼侧眸，将她神色尽收眼底。
他折扇轻敲壁画，语气散漫：“画技不错，就是长得没你好看。”
夙雾回神，纱下唇色发白，却冷声：“别碰，颜料里掺尸油。”
扇骨已沾上一指暗红，陈玉楼闻言，毫不犹豫把扇面撕下，抛入黑水。
扇面瞬间被腐蚀成青烟，烟里竟传出婴儿啼哭。
啼哭未止，墓道尽头“咔”地一声——
一扇铜门，缓缓自开，门缝喷出大量白雾，雾中浮着细碎金粉，金粉遇风即燃，火雨倒灌！
“退！”夙雾袖中纸鸢飞出，鸢口衔铜镜，镜映火雨，竟将火折射回去。
火返铜门，门内传来沉闷嘶吼，像巨兽被激怒。
铜门大开，门后是一座穹顶墓厅。
厅中央，黑水成池，池中央，一座铜树拔地而起，树梢倒悬一口铜棺，棺盖雕饕餮，口角衔环，环下——
挂着一排赤身男尸，尸体心口被挖空，胸腔却长出肉芝，伞盖血红，牙齿森白。
最末一具，竟还在轻颤，脚尖滴水，滴到池面，开出一朵白花。
罗老歪的兵当场呕吐，有人崩溃大哭，举枪乱射。
子弹击中铜树，树身嗡鸣，倒悬尸体齐睁眼，眼白全黑，张口发出婴儿笑！
笑声回荡，肉芝伞盖尽裂，利齿如刀，尸体“啪”地断裂，化作无头人彘，四肢并爬，扑向最近活人！
“开火！”罗老歪嘶吼。
枪声大作，却无济于事，人彘被子弹洞穿，仍前赴后继。
夙雾咬破指尖，血珠滚落，她抬手，在虚空画符——
血符成镜，镜映人彘，竟将它们定住半息。
“陈玉楼！”她第一次喊他全名，“砍树！”
“得令！”
陈玉楼纵身而起，折扇一甩，扇骨弹出细链，链头弯刀“咔”地扣住铜树一枝。
他借力翻上树梢，左掌摸出卸岭短铲，铲刃薄如蝉翼，寒光一闪——
“当！”
铜树主枝被斩断，倒悬棺椁倾斜，棺盖饕餮环“哗啦”断裂，棺内滚出一物——
那是一张人皮。
皮未腐，五官清晰，眼角一滴血痣，与夙雾，一模一样。
人皮落地，竟自行站起，空空眼窝“望”向夙雾，唇角裂至耳根，发出轻笑：
“守镜人……你终于来了。”
夙雾金纹灼痛，像被烙铁烫，她跪倒，指背青筋暴起。
人皮飘近，每走一步，墓厅壁画便剥落一块，露出其后黑镜——镜中映出无数相同人脸，皆与她同貌。
“镜归墟，魂归位。”人皮轻叹，抬手，指尖探向夙雾颈后金纹。
就在指尖将触——
“归你娘的位！”
陈玉楼怒喝，自树梢扑下，折扇弯刀合一，寒光劈向人皮。
刀过人皮裂，裂口却喷出大量红雾，雾凝成手，一把攥住陈玉楼脖颈，将他提离地面！
“陈！”夙雾瞳孔骤缩，金纹竟自行脱落一片，化作利刃，飞射人皮。
利刃穿心，人皮发出婴儿啼哭，猛地回扑，将她一同卷进红雾！
红雾深处，铜树根部“咔啦”裂开，露出一条深井，井壁嵌满铜镜，镜镜相对，映出无穷无尽——
夙雾抱住陈玉楼，两人被一股巨力拖向井底，飞速下坠！
下坠中，夙雾抬手，血符再成镜，镜映二人相握的手。
“镜契·同生！”她咬破他指尖，两血交融，按在自己颈后金纹。
金纹大亮，化作一面虚影铜镜，镜光冲散红雾，下坠骤停。
两人摔在一面软绵之物上——
那是一张巨大人皮，整张铺满井底，五官空洞，却裂着笑嘴。
人皮下方，传来“咚咚”心跳，像有巨兽在暗处蛰伏。
陈玉楼翻身，把夙雾护在怀里，掌心摸到她后颈——
金纹缺了一角，血珠渗出，却闪着幽蓝光。
“疼吗？”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夙雾摇头，抬眸，却见他脖颈被红雾勒出一圈紫痕，指尖微颤，替他理开破碎领口。
“陈玉楼，”她轻声，“如果下面那是我的归宿，你……”
“闭嘴。”他俯身，额头抵她额，呼吸交缠，“老子下墓只为求财，如今……”
他指腹擦过她泪痣，低笑：“如今，只求你。”
话音未落，人皮下方心跳骤停——
整座井壁铜镜，同时映出二人相握的手，镜中手却缓缓松开，像某种预兆。
彩蛋·井底之光
幽暗里，夙雾抬手，指尖凝起一点金屑光，光落在他颈痕，紫痕渐褪。
陈玉楼握住她手，翻掌，把光按在自己心口。
“夙雾，”他声音低而稳，“我陈玉楼，算计一生，唯独这次——”
“不算计，只赌命。”
光点融入心跳，井底竟响起第二道心跳，与她的，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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