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对方那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李清玄心中激起警惕的涟漪。
刻意加重的“谋逆”二字，更让她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刺破掌心。她死死盯着萧云铗，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獠牙毕露的孤狼。
“本宫名，凤灼。”坦然的宣告如同惊雷。
“凤灼？”李清玄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震惊、荒谬、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刻骨嘲讽的嗤笑。
“废太女？呵！殿下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竟有闲心来找我这个李家余孽？是想拉个垫背的，还是觉得我这颗人头能替你换回几分圣眷？”市井传言中那个被皇室抛弃又捡回的可怜虫形象，与她眼前所见形成巨大反差，让她本能地选择最恶意的揣测。
“自身难保？”萧云铗轻轻重复，唇角那抹冰凉的弧度加深，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她。
“李清玄，若本宫真如你所想那般‘自身难保’，苏大掌柜经营醉仙楼多年，根基深厚，消息灵通，她为何要效忠于我？她图什么？图本宫这‘废太女’的虚名，还是图本宫随时可能再次跌落的处境？”
李清玄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心脏。她猛地扭头看向侍立一旁的苏青禾，这个在黑白两道游刃有余、手腕通天的醉仙楼大掌柜！她…她竟然是这个“废太女”的人？！
苏青禾迎着李清玄震惊到失语的目光，极其郑重、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李清玄坚固如磐石的心防被这无声的确认狠狠凿开一道裂缝！
能让苏青禾俯首效忠的“废太女”，绝不简单！其背后隐藏的力量，深不可测！
然而，李家满门的鲜血，姐姐惨死的景象，十几年如影随形的恐惧和一次次诱捕的陷阱，让她本能地将这道裂缝死死按住！
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发颤，带着更深的试探和尖锐：“殿下身份尊贵，苏掌柜自有她的道理。可我李清玄不过一介贱民，苟延残喘。殿下纡尊降贵，对我坦言身份，总该有个缘由吧？总不能是…念旧情？”
“本宫找你，不为看你笑话，更不为拉你垫背。”萧云铗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如同深潭落石，带着一种沉重得让人窒息的力量，“是为李贽将军！为当年北境边军枉死的数万英魂！为…你姐姐李铮！”
“姐姐——？！”
李清玄失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赤红的双眼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模糊。
那个明媚爽朗、顶天立地，最终惨死在诏狱黑暗中的身影，是她心中从未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口！
“你…你……” 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悲痛和随之焚毁理智的恨意让她几乎窒息。
雅室里温暖的熏香和茶气瞬间变得刺鼻。萧云铗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剜开她最深的噩梦：
“...李铮将军并非死于‘畏罪自戕’！她是被构陷！被严刑拷打！在诏狱受尽了非人的折磨！”
“她的指甲被一片片拔下，十指尽碎！肋骨断了三根！最终…是被人用浸湿的棉纸，一层层覆面，生生窒息而死！只因为她骨头太硬，至死不肯在那份诬陷李贽将军、构陷李家的伪证上画押！”
指甲尽碎…湿棉纸覆面…窒息…
这些词语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诏狱特有的阴湿，瞬间将她拖回那个噩梦般的下午。
她躲在送泔水的板车下溜进诏狱后巷，看到哑巴老狱卒偷偷抬出那卷草席时，草席一角滑落，露出的那双肿胀变形、指甲全无、指骨扭曲的手！还有…那青紫肿胀、带着诡异湿痕的脸颊！
这些画面如同淬毒的尖刺，深埋心底十几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眼前这个人…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如此精准？！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心脏像被冰手攥紧。她踉跄着倒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压抑的呜咽和牙齿咬碎的咯咯声。“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声音嘶哑如破败风箱，充满了惊骇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这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因为本宫手里，有李贽案的原始卷宗！有当年负责此案的刑部老吏暗中誊录、未被篡改的验尸格目！还有林素学士临死前，夹在旧书里、质疑此案重重疑点的血书批注！”
萧云铗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在李清玄模糊的泪眼中，她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星辰，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本宫知道，李贽将军是被构陷！是凤玥一系为了夺北境兵权、铲除异己而精心策划的滔天阴谋！你姐姐李铮，还有当年所有为李帅鸣冤、为李家说话的人，都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他们不是罪人，是忠烈！是英雄！”
李清玄怔怔地盯着萧云铗，一种被压抑了十几年、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在她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和提到的具体证据中，被猛地拨亮！
苏青禾的效忠是山，这些指向性极强的证据就是凿开冰层的重锤！她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萧云铗，泪水还在流淌，眼神却已从纯粹的痛苦恨意，变成了燃烧着疯狂希冀的烈焰。
“殿下，您想做什么？！只要能为我李家、为我姐姐讨回公道！只要能撕下仇人的画皮！李某这条贱命！您随时拿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本宫不要你的命！”萧云铗的手有力地按在李清玄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上，那沉稳的力量仿佛带着奇异的安抚，声音清晰而坚定。
“本宫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亲眼看着凤玥一系伏诛！看着李帅和你姐姐，以及所有枉死的忠烈沉冤昭雪！看着他们的名字重新刻在英烈祠，受万世香火！”
她看着李清玄眼中那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知道这把沉寂多年的薪火终于被拨亮。
“你在镖局，走南闯北，接触三教九流，消息最为灵通。本宫需要你，利用你的身份，留意所有与当年北境旧事相关的风吹草动！留意那些被凤玥一系排挤打压、心怀怨愤的军中旧部！留意他们爪牙的动向！将你看到的、听到的、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通过苏青禾，传递给本宫！你，可愿？”
没有一丝犹豫！
“我愿意！” 李清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誓言般的嘶吼，挣脱萧云铗的手，后退一步，单膝重重跪地！膝盖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响声。
她昂起头，泪水未干，眼中却已是一片焚尽一切阴霾的决绝火焰，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李某愿为殿下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为我李家雪冤！为我姑姑报仇！为我姐姐报仇！为北境枉死的英魂讨还血债！”
这一刻，那个被生活磨砺得粗糙、被仇恨压弯了脊梁的落魄镖师消失了，跪在这里的，是重新挺直了脊梁、找回了将门之女铮铮铁骨的李清玄。
蛰伏的利刃，终于找到了出鞘的方向。
“好！”萧云铗俯身，亲自将李清玄扶起。看着她眼中那团焚尽一切阴霾的烈火，萧云铗眼中露出一丝真正带着温度的笑意。
云舟渡月两个小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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