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急诊楼的玻璃窗,许沁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昨夜和孟母的争执像块冰,堵在胸口整夜没化,加上值夜班的疲惫,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根针在里面反复扎。
“许医生,您脸色好差啊。”小护士递过来一杯热水,眼里带着担忧,“要不请个假休息会儿?”
许沁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却没暖透骨子里的凉。她对着护士笑了笑,笑意却没撑到眼底:“没事,上午还有台会诊,忙完再说。”
她翻开病历夹的手微微发颤,字迹在眼前晃了晃。
会诊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许沁裹紧了白大褂,还是觉得冷。主任正在分析CT片,她盯着屏幕上模糊的阴影,忽然觉得头晕得厉害,耳边的说话声像隔了层水,嗡嗡地响。
“许医生,你看这个病灶……”
“许医生?”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猛地回神,眼前的光影却突然炸开,无数个光斑在眼前旋转。
她想说“我没事”,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往前倒。
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见护士的惊呼声,还有谁在喊她的名字,声音急得发颤。
孟宴臣赶到病房时,消毒水的味道正往肺里钻。许沁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泛着青,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
“孟先生。”主治医生迎上来,语气带着歉意,“许医生是劳累过度加上情绪应激,低血糖引起的短暂晕厥,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好好休息。”
孟宴臣没说话,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许沁冰凉的手。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却毫无生气地垂着,眼下的青黑比凌晨时更深了。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那里还留着输液针的红痕。
“谁把她送过来的?”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戾气。
“是护士发现的,当时正在会诊……”小护士怯生生地说,“许医生一直说没事,硬撑着,我们都没看出来她病得这么重。”
孟宴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翻涌已经压了下去。他替许沁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哮喘发作,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那时他就想,这辈子都要护着她,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可现在,他却让她被夹在爱情和亲情中间,进退两难。
许沁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暗了。病房里开着盏暖灯,孟宴臣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握着她的。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
她动了动手指,他立刻醒了,眼里的睡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惊喜和心疼:“醒了?渴不渴?”
“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喉咙干得发疼。
“接到电话就过来了。”他起身倒了杯温水,用勺子一点点喂她喝,“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许沁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你没去公司?”
“请假了。”他说得坦然,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医生说你需要人照顾。”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暖灯的光晕在空气中浮动。许沁忽然想起孟母的话,那些关于“养女”、“丑闻”的字眼像刺,扎得她心口发闷:“妈……”
“别想了。”孟宴臣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我已经跟她说了,以后不会再让她为难你。”
“可她是你妈……”
“也是你妈。”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在起誓,“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她。”
许沁的眼眶突然热了。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是他要独自扛下所有的压力,是他要在母亲和爱人之间,做出最艰难的选择。
“孟宴臣,”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他替她擦去眼泪,指尖的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爱一个人,从来都没错。”
他从保温桶里舀出粥,是她爱喝的南瓜小米粥,熬得糯糯的:“医生说你只能吃点清淡的,我特意煮的。”
许沁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米香漫过舌尖,熨帖着空荡荡的胃。病房外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暖灯的光落在孟宴臣的侧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她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伦理、名声,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身边有他,再难的路,好像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粥快喝完时,孟宴臣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两个字。他看了许沁一眼,按下了拒接。
“不接吗?”她问。
“等你好了再说。”他把空碗放在床头柜上,重新握住她的手,“现在,我只想陪着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辉。许沁靠在枕头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