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巷,卷起西市残破的布招,发出猎猎轻响。更鼓刚敲过两响,宵禁令下,整座城池如沉入深潭,唯有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映出斑驳墙影。
苏渝蹲在巷口的石阶上,手里捏着一株干枯的赤芍,一边嚼着糖渍梅子,一边用银针轻轻刮下药末,眯眼嗅了嗅。
“这味药,放得久了,霉气盖住了甘香。”他自言自语,“但有人就爱这股陈腐味儿,像是……藏了十年的秘密。”
身后阴影里,苏瓷披着褪色的靛蓝斗篷,脸上抹了灰,手里拎着个破药箱,活脱脱一个落魄郎中。她冷冷扫他一眼:“再演下去,药还没卖,你自己先被当成疯子抓了。”
“哥。”苏渝咧嘴一笑,眼尾挑起几分促狭,“我这不是帮你入戏嘛?江湖郎中不疯一点,谁信他有祖传秘方?”
苏瓷没理他,目光锁在巷子尽头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上。那里曾是旧货摊聚集地,如今只剩断梁残柱,却总在子时前后,有黑影闪动。
“那药童死前留的纸条,‘货已备’,不是指毒药。”她低声说,“是‘方’已备。有人在等一个肯出高价的买家,来接续‘寒髓引’的炼制。”
“聪明。”苏渝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但买家不会来,送‘货’的人才会主动找上门——毕竟,死了一个药童,周文远也死了,剩下的知情者,可不多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木屐轻叩石板的声音。
一人披着蓑衣,背负竹篓,缓缓走来。身形瘦削,脚步却极稳,每一步都避开了积水,像是刻意隐藏行迹。
苏瓷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将药箱搁在膝上,咳嗽两声,哑着嗓子喊:“祖传跌打秘方,换酒钱——有要的么?”
那人顿了顿,目光扫来,忽地一笑:“秘方?治什么的?”
“治死人能活,活人能飞。”苏渝忽然接口,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边缘焦黑,“尤其是……能让废脉之人,三日内重开经络。”
蓑衣人瞳孔一缩。
苏瓷心头一紧,成了。
那人缓缓走近,伸手欲拿药方。就在指尖触纸的刹那,苏渝手腕一翻,银针已抵上他腕间“神门穴”。
“你这脉象浮而乱,右手食指有刮药痕,袖口沾着雪参膏的微香。”苏渝笑得漫不经心,“昨夜你去过济仁堂后巷,对吧?药童是你杀的?”
蓑衣人猛地后撤,却被苏瓷一记袖中飞索缠住脚踝,重重摔地。竹篓翻倒,滚出几包药材,其中一包赫然贴着“赤鳞粉”三字。
“济仁堂的药,只有当值药童和管事能取。”苏瓷冷声开口,“你是管事之一,姓陈,名安,三年前因错配药被贬至后堂。你恨药堂,也恨周文远,因为他揭发了你。”
陈安冷笑:“揭发?他不过是为了自保!当年毒王炼‘寒髓引’,多少人沾了手?周文远是主方之一,他怕东窗事发,才一个个灭口!我……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苏渝挑眉,“一枚能开启内档房的铜令?还有齐王府的通行令?你一个药堂管事,哪来的?”
陈安脸色骤变。
苏瓷眼神一凛:“有人在背后指使你。给你钥匙,给你消息,让你杀人,再把罪名引向齐王府,你是棋子,和周文远一样。”
“我不在乎是谁!”陈安嘶吼,“只要我能炼出‘寒髓引’,治好我女儿的废脉,谁用我,都无所谓!”
空气一静。
苏渝轻轻叹了口气,收起银针:“你女儿……是雪盲症,加上经脉闭塞,寻常药石无用。可‘寒髓引’会让她五脏焚尽,活不过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