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北溟将青瓷茶罐轻轻放在药房中央的紫檀木桌上,瓷底与木面相触,发出一声清响。他抬眼扫过苏渝那张笑得欠揍的脸,又瞥了瞥董如双微红的耳尖,淡淡道:“今日飞云山庄送来的新茶,是北境雪峰上采的寒露芽,少署大人昨夜审案到三更,特命我送来一罐,醒神静心。”
“哟,还特命?”苏渝挑眉,笔尖一勾,台账上最后一行字落定,“你这话说得,倒像是我哥亲自叮嘱的。可我怎么听说,今他连早膳都没用,直接去了刑房看昨日押来的那个偷盗官银的账房先生?”
谢北溟眸光微动:“他确实没提茶的事……但我记得你哥惯饮寒露芽提神,便自作主张罢了。”
董如双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哪是自作主张,分明是心照不宣。”
苏渝一手搭上谢北溟肩头,凑近低语:“兄弟,你这心意,针厚实。要不这样——待会儿我帮你把茶亲自送过去,顺便探探口风?”
“不必。”谢北溟冷脸一偏,“你若敢胡言乱语,我立刻告诉苏瓷,说你昨夜偷用他案头的密令印泥盖章,伪造调药文书。”
“哎哟!”苏渝夸张地捂心口,“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揭我老底啊!”
正说着,门外脚步轻稳,一道墨蓝衣影步入药房。苏瓷一袭明镜署官服未换,腰悬铜印,眉目如画却冷若霜雪。她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谢北溟带来的茶罐上,微微一顿。
“寒露芽?”她开口,声音清冽如泉。
“是。”谢北溟垂眸,“刚到的。”
苏瓷点头:“替我谢过飞云山庄。”她转向苏渝,“你今日药房值守可有异常?昨日那炉凝神散成色如何?”
苏渝立刻收起嬉笑,正色道:“三炉皆成,药性稳定,已封存入库。只是……”他顿了顿,“枯心藤掺杂云母粉一事,我已记入药材稽查簿,建议彻查采买渠道。”
苏瓷眸光一凝:“你确定?”
“千真万确。”苏渝从药柜取出一小包残粉,“这是昨夜熬药后剩下的药渣,我留了样。云母粉本不该入内服药,若长期服用,轻则伤肺,重则闭息。”
苏瓷接过药包,指尖轻捻,鼻端一嗅,眼神渐沉:“这不是普通掺假……是有人故意为之。”
董如双皱眉:“谁会往明镜署的药材里动手脚?”
“或许,”谢北溟缓缓道,“是冲着你来的,苏渝,你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苏渝耸肩:“我这人天生招人爱,哪会得罪人?顶多是上次给街口王婆治偏头痛,顺手揭了她儿子赌钱欠债的老底,被骂了几句小杀星。”
苏瓷却没笑。她将药包收进袖中,语气沉静:“此事交给我。从今日起,所有药材进出需双人查验,药房加派两名差役轮守。”她顿了顿,看向苏渝,“你负责监查。”
“啊?”苏渝哀嚎,“不是,我刚扫完茅厕,你就让我干这活?好歹让我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第一份清查报告。”苏瓷转身欲走,忽又停步,回头看他,“还有——下次偷喝我茶,不必编谎话。直接说想我了,我会分你半盏。”
话落,人已出门,只余一缕清风拂帘。
苏渝怔在原地,嘴角微动,终是低笑出声。
董如双轻推他:“听见没?你哥对你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