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渐歇,檐角滴水声断续如更漏。明镜署内烛火未熄,苏瓷立于案前,指尖轻点一张新呈上来的药房出入记录,眉心微蹙。
“那小厮今晨被发现在城西破庙昏睡,怀里揣着半块飞云山庄的令牌。”董如双翻着手中的供词,“问他话,只说记不清了,像是被人迷晕后动过手脚。”
谢北溟冷笑:“这已是第三次有人试图切断线索。对方不单要脱罪,还想把水搅得更浑。”
苏渝懒洋洋地躺在廊下长椅上,一脚翘着,扇子遮住半张脸,声音从底下悠悠飘出:“所以啊,与其追着人家设的路走,不如反手给他添点乱,比如,咱们抓到那个伪造印章的人了。”
苏瓷抬眼:“你想演一出假证人?”
“不止。”苏渝掀开扇子,眸光一闪,坏笑浮现,“我打算亲自扮演这名落网嫌犯,顺便在牢里会会那位自尽未遂的大夫。”
“你疯了?”董如双瞪眼,“万一他们真下手灭口呢!”
“正盼着他们动手。”苏渝坐起身,语气难得认真,“若幕后之人连狱中都敢杀人,说明他手中有权、有令、甚至能在明镜署安插耳目。那才有趣。”
苏瓷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可,但须戴机关铃,三刻未响,我便带人强攻。”
苏渝嬉笑着眨眼,下一瞬却已翻身跃起,衣袂翻飞间竟从墙上摘下一柄铁尺,轻轻一拧,暗格弹出一枚银针,“放心,我若真有危险,不会逞英雄,毕竟我还欠你十两茶钱没还。”
翌日清晨,明镜署传出消息:伪造药房印信的小吏已被缉拿归案,将于午时提审。
消息如风传遍京城。
而就在当夜,城东一处荒废柴房内,两名黑衣人低声密语。
“那人被抓,进了大牢,守备松懈……主上之意,是否趁机除之?”
另一人沉吟:“不可轻举。苏瓷未必不防这一招。倒是可以借机嫁祸他用刑过重,逼其请辞。”
“可那大夫若不肯配合?”
“他儿子还在我们手上。”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一片落叶飘旋而入,打着圈儿落在灯芯之上,火焰猛地一跳,熄了。
黑暗中,一道身影无声落地,如猫行瓦上。
“你说谁的儿子?”苏渝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冷得刺骨。
两人惊觉回头,只见少年倚门而立,手中折扇轻摇,眼中寒光似刃。
“别紧张,我只是路过,听了个名字,顺口问问。”他慢悠悠走近,“你们说的……是不是住在南巷柳树胡同,穿蓝布衫、爱吹竹笛的那个小男孩?”
黑衣人骇然:“你怎会知道?!”
“因为昨晚上,”苏渝收起扇子,在掌心轻轻一敲,“我刚陪他吃了碗馄饨,还教他用石灰粉辨毒。”
话音未落,扇骨弹出细刃,寒光乍现。
不过三息,二人已倒地昏迷,口中被塞入特制药丸,四肢经脉受制,一个时辰内说不出半个字。
苏渝拍拍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铜哨,吹了一声短促清鸣。
墙外跃进数名明镜署暗卫,迅速将人押走。
“送他们去见我哥。”他掸了掸袖子,望着天边微亮的晨曦,低笑,“戏台搭好了,该请真正的主角登场了。”
次日午时,明镜署公堂开审。
苏渝易容成一身囚服的小伙,对着旁听席上的裴昭挤眉弄眼。裴昭冷着脸,眼神却透着关切。
苏瓷端坐主位,声音清冷:“被告李二柱,可认罪?”
“冤枉!”
苏渝顶着其他人的人皮面具,将昨夜所获全盘托出,并呈上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赫然盖着刑部某侍郎的私印。
苏瓷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就是说,有人勾结刑部官员,意图借药材案陷害明镜署失职,再借大夫自尽、证人暴毙等手段制造混乱,最终逼迫朝廷撤换主官,夺走查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