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得牢房内铜炉上的火苗微微摇曳。
苏瓷立于案前,手中奏折已封缄,目光却未从那张地图上移开。月光洒在她眉梢,映出一抹冷峻的轮廓。
“城南惠民药局废弃多年,地基下沉,寻常人不敢靠近。”谢北溟俯身查看地图,“但若地下另辟密室,倒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董如双指尖轻点图中标记:“这迷心散我听说过,毒王谷早年有记载——以曼陀罗、天仙子为主料,混入朱砂与麝香,燃之成烟,闻者初则恍惚,继而癫狂,甚者自相残杀。”
苏渝懒洋洋倚墙而坐,手里把玩着那枚落地的毒针:“所以啊,这不是江湖仇杀,也不是小打小闹的贪腐案。这是冲着民心去的,谁乱了百姓神志,谁就能让朝廷背上治下无方的罪名。”
裴昭凝视苏瓷:“你要亲自去?”
“必须去。”苏瓷声音清冷,“假诏书一事已涉内廷,若再任其发展,不仅明镜署权威尽失,百姓也将陷入险境。此事不能再等圣裁。”
苏渝忽然笑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衣袍:“姐,你说我懒,可今儿这热闹,我不凑也得凑。”他转向众人,眼中闪过狡黠,“别忘了,我能认出毒针上的淬毒手法,这可是宫中秘传,出自尚药局老太医之手。”
苏瓷眸光微动:“你是说……有人从宫中直接供药?”
“不然呢?”苏渝摊手,“惠民药局废了十年,哪来的药材库存?除非,一直有人偷偷往里送东西。而能绕过守城军巡防、又懂配毒之人,非尚药局莫属。”
裴昭沉声道:“若真如此,幕后之人不但掌控内廷令符,还能调动尚药局资源——此人位高权重,极可能就在司礼监。”
“未必是掌印太监。”苏瓷缓缓道,“也可能是……代笔拟诏、常伴帝侧之人。他们知道陛下何时批阅文书,何时倦怠,甚至能预判奏报流程。”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谢北溟开口:“那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裴昭进宫呈奏折,争取圣谕,我们连夜查药局。”
“不。”苏瓷摇头,“裴昭不能走空折子进宫。没有实证,陛下难以下决断。我们必须带回迷心散样本,以及运送记录。”
苏渝耸肩:“巧了,我知道怎么进去。”
众人皆望向他。
他咧嘴一笑:“当年惠民药局改建时,有个小太监贪银两,私挖了一条通外沟渠用于运货偷税。图纸被我顺来当草纸用了,还好没扔。”
董如双瞪大眼:“你还留着?”
“现在就有了。”苏渝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纸片,铺在桌上,“入口在药局后巷第三块青石下,直通地库西侧通风口。不过……那地方潮得很,爬进去怕是要湿透裤腿。”
苏瓷瞥他一眼:“你不去可以留在这里。”
“哎哟,哥你这话伤心得很。”苏渝装模作样抚胸,“弟弟一片赤诚,你就这么冷漠?”
虽嘴上抱怨,他却已整好腰带,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调的避毒香丸,每人含一粒,可防迷烟侵体。另外,若遇机关陷阱,记得听我脚步声,我对毒阵比你们熟。”
四人悄然离狱,夜行城南。
破庙残影渐远,一座荒颓院落浮现眼前。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牌匾歪斜,惠民药局四字几不可辨。
苏渝率先探至后巷,撬开青石,露出幽深洞口。腥湿之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