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范府后院，带走了最后一缕烟火气。
天幕如墨，星子垂落，仿佛银河倾泻在屋檐之上。
范若若仍立在廊下，素手轻抬，指向北方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那是破军，主杀伐之象……可今夜它竟微微颤动，像是被人惊扰了。”
范建听着，眉梢微动，却没有接话。他知道女儿自小体弱，却偏偏对星象医理极有兴趣，常翻古卷、问药方，连太医院的老太医都赞她灵台清明。
这时，范思懿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嘴里还嘟囔着：“姐姐……鸡腿没了……再给我一个嘛！”
范若若低头看他，油乎乎的小脸像只偷吃了鱼的猫，忍不住笑了：“你才三岁，就敢爬灶台炸花生糖？娘不罚你关柴房三天就算仁慈了。”
“那不是我想吃的！”范思懿急忙辩解，双手比划，“我是想——做给姐姐吃！书上说……孝顺的孩子才能上《幼学琼林》！”
众人一怔。
“你说什么？你还看《幼学琼林》？”
“我不看！”范思懿摇头晃脑，“但我听大哥念过！他说里面有个小孩，五岁就给娘亲熬药，结果感动了神仙，赐他金笔一支，写出来的字都能飞起来！”
范思辙在一旁叉腰大笑：“谁教你的胡话？那是《二十四孝》加《搜神记》混在一起瞎编的吧！”
“我才没瞎编！”范思懿不服气，仰头看向范建，“爹！我要读书！我要变成会写字还会做饭的天才！以后天天给姐姐做鸡腿！”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哄堂大笑。
柳如玉擦完手走来，轻轻戳了戳儿子脑门：“你连筷子都拿不稳，还想做饭？等你能把算盘打得像你哥一样快，再说这话也不迟。”
“我能！”范思懿挺起小胸脯，忽然转身冲向范思辙，“哥！你教我算账！我要赚好多钱，买一百个鸡腿堆成山！”
范思辙被他扑了个趔趄，差点摔进花坛，怒道：“你疯啦？半夜三更要学算术？滚去睡觉！”
“我不睡！”范思懿死死抱住他腰，“你不教我，我就去厨房自己炸糖霜花生第二回！这次加鸡蛋！加蜂蜜！说不定能炸出凤凰来！”
“你敢！”柳如玉一声厉喝，吓得旁边丫鬟手里的灯笼都抖了抖。
范建却笑了，伸手将小儿子拎起来，抱在臂弯里：“行了，明日让你大哥教你十个数字怎么写。但有个条件——不准再碰厨房灶火，听见没？”
“听见了！”范思懿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容。
“这孩子虽然顽劣，倒是有心。”
范建点头：“顽是顽了些，可心里亮堂。比起那些只会背书装模作样的贵胄子弟，强多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青衫的小童由奶娘牵着走来，年约七岁，眉目如画，行走间沉静从容，一双眸子映着星光，深不见底。
正是范闲。
他自幼寡言，极少参与家中喧闹，此刻却主动走上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范思懿身上。
“听说你炸了厨房？”他开口，声音清越。
范思懿仰头看他这位从未亲近过的“哥哥”，眨了眨眼，忽然举起只剩骨头的鸡腿：“你要不要吃一口？凉了，但还挺香。”
范闲愣住，随即嘴角微扬，竟真的接过那根鸡骨，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咬了一口。
“嗯。”他点头，“确实香。”
全场寂静。
范思辙张大嘴巴：“我的天……有人敢吃思懿啃过的鸡骨头？！”
范若若掩唇而笑，林婉儿也忍俊不禁。
唯有范闲神色如常，将骨头递给丫鬟，淡淡道：“下次要做糖霜花生，记得先炒熟花生，再化糖水，最后快速翻拌。火候太猛，必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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