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散，东院的青石地面泛着微润的光泽。范思懿扒在范闲衣角上晃来晃去，像只不肯松爪的小猫：“大哥——带我去后园捉萤火虫嘛！听说夜里它们会排成之字飞，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字帖！”
范闲低头看他，眉梢微动：“你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还看萤火虫写字？”
“可我想学呀！”他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等我学会了，就给大哥写一封大大的信，贴在墙上，让全府的人都看见！”
范若若在一旁抿嘴轻笑：“那你得先认全三岁该识的三百字。”
“我已经会一百零八个啦！”范思懿挺起小胸脯，转头便扑向范思辙，“二哥！背我去找萤火虫！咱们晚上偷偷点灯笼，装一罐子挂屋里，比星星酥还亮！”
范思辙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算式，头也不抬：“打住！上次你拿灯油涂了蟋蟀壳说是夜明珠，结果烧了我半幅春景图，爹罚我抄《千字文》三遍！再信你一次，我就是傻子。”
“那是意外嘛！”范思懿撇嘴，又蹭回范闲身边，软乎乎地抱住他腿，“大哥最好了……大哥最疼我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范闲还未答话，林婉儿忽然轻声道：“萤火虫是怕光的，提灯笼反而抓不到。”
她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一本薄册，是南边带来的《虫谱》。阳光透过纸页，映出她苍白却温柔的脸色。
“要等天黑，悄悄躲在草丛里，屏住呼吸……它们才会落下来。”
“哇！”范思懿拍手，“那我们今晚就去！大哥陪我，二哥也去，还有若若姐、婉儿姐！咱们开个萤火大会！”
“不行。”柳如玉的声音从檐角传来。她倚着绣墩，手中团扇轻摇，“禁足令虽撤，也不许夜里乱跑。况且你昨儿炸了灶房，今儿就想通宵疯玩？门都没有。”
范思懿立刻瘪嘴，眼眶瞬间泛红，嗓音陡然放软：“娘亲～我就去看一眼嘛……就一眼……看完我就回来睡觉……”
柳如玉冷哼：“少来这套。”
范闲望着这一幕，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蹲下身，与范思懿平视：“这样吧，若你今日能把‘萤’‘火’‘虫’三个字描红一遍，明日傍晚，我带你去竹林外看看。”
“真的？”他猛地抬头。
“嗯！”
…………………
日头西斜，范府书房内，墨香淡淡。范思懿趴在案前，握笔如握糖葫芦棍，歪歪扭扭写下“萤”字，末尾一点甩得老远，恰巧落在范闲摊开的《农政全书》页角。
“别动。”范闲伸手按住纸边。
范思懿吐了吐舌头，又去写火。这一笔本该短促有力，他却拖出一条长尾巴。
范闲眉头微蹙，低声道：“写字要专心。”
“我在专心呀！”范思懿举起纸，“你看，火在烧！”
夜风初起时，范思懿已抱着小毯子在廊下打盹，嘴里还念叨着“亮亮虫飞呀飞”。
范闲为他披上外袍，望向天际渐显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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