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未大亮,张酸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匆匆忙忙地四处寻着杨观媚。
整个净云宗,杨观媚常去的地方,他都一一找过去。
直到,他远远地看到杨观媚和紫阳、丹阳站在大殿前说话,紫阳、丹阳显然是对杨观媚赞赏有加。
自从张酸气海被毁成了既定的事实之后,紫阳、丹阳无疑需要下一个天赋资质和悟性都能比肩吕素冠和蒙楚的弟子,顶替上张酸空缺的位置,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除了杨观媚还有谁。
别的弟子畏惧掌门威压,战战兢兢,不敢靠近。更别说上来主动和掌门说几句话。
杨观媚不一样,她显然把一个勤奋好学、又尊师重道的首座弟子的模样,发挥得淋漓尽致。
张酸萤萤。
他跌跌撞撞地上了阶来。
杨观媚回头转过身来,目光注视着张酸,在那双如同粼粼月波的杏眸里近距离地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
她明澈的眼瞳里不禁晕开了讶然和担忧、关切,那么温柔,恍若是圆圆的荷叶上盛着的晨露从叶心滴落了下去,在水面上荡开了一圈涟漪。
她一边忙扶住了张酸,一边抬起纤细的手指,为他拣去发间的枯叶,抚了抚张酸凌乱的头发,关怀地问询道。
杨观媚师兄。你怎么成了这样?
她的语气像是柳絮般轻盈,毫无攻击性。
他猛地抓住了杨观媚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问道。
张酸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去过后山?
他心跳如鼓,暗自幻想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如果昨晚那个女子要是萤萤就好了。
杨观媚什么后山。
只见杨观媚一脸茫然。
张酸不是你给我写信,让我去后山吗?
他左翻右翻,才揣出那封被揉皱的信,展开信纸,上面空无一字,连同她摇着头的回答一起,令张酸的神色变得颓败下来。
杨观媚我从未写过什么信。
丹阳道:“从观媚入门以来,我还没真教过她什么东西,昨天夜里,我和掌门一直在殿中指点观媚关于修炼和心法上遇到的瓶颈,她从不曾离开半步。”
杨观媚师兄,究竟发生什么事啊?莫非你又被袭击了吗。
“是啊,张酸,你何故如此?”紫阳道。
方才杨观媚对张酸关心的模样,紫阳和丹阳不是没有看在眼里。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早知道张酸……何必先前对杨观媚那么苛责?
若是今朝,杨观媚还想和张酸在一起,恐怕他们不会阻拦了。
张酸和杨观媚的目光对视着,他从她身上好像看到了……早春融雪的熹光,柔和而温润,既能冲破灰暗的夜幕,却又能包容着这世间一切的不堪般。
那么美好。
他脏了。
这样的话,他要怎么说得出口?况且,还有师父和掌门在侧,他愈是难以启齿。
张酸昨夜,我还以为你约了我去后山练功,你没有去。我一个人只是……不小心摔伤了。
张酸嘴里撒着拙劣的谎话。
丹阳和紫阳只当他是还没能从失去修为的痛苦走出来,所以才把自己搞得一身伤,也不足为怪。
“张酸,为师知道你经历了这样的挫折,心中郁结,但……凡事还是要看开些。”丹阳道。
“的确,修炼要稳扎稳打,切不可操之过急。”紫阳道。
张酸是。师父。掌门。弟子知道了。
丹阳道:“观媚,你也回去休息吧。”
杨观媚是,师父。
接着,紫阳和丹阳就回了殿。
张酸心头好像被石头压得沉沉的,喘不过气来,他扭头失魂落魄地离开,
杨观媚望着他的背影。
瞧。师兄,原来我可以成为你。
谁能想到从前只是一个小杂役的人竟然能站到和你相等的高度。
但是我也不会是你,不会变成和你一样……陨落的天之骄子,被人惋惜的伤仲永。
她嘴角边缓缓蔓延开了一抹极浅的笑意,一重清冷的霜色游曳在弯弯的眉目里,弯得像月牙儿一样。
那双眸像是滟滟的琉璃珠,其中却照不见人世间的世俗情爱,如浸幽潭似的,不见其底,奇异地流露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残忍。与方才的模样判如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