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七月十一日，守将俞瑱被杀，居庸关破，宋忠退守怀来。
建文元年七月十五日，朱棣亲率张玉、朱能等马步精锐八千，卷甲倍道而进，火速奔往怀来。
宋忠军中，除去原部边军外，夹杂了大批燕王府护卫将士，这些人的家人都在北平城中，因此他们虽被调来防燕，却根本无心同燕军作战。宋忠欺骗这些将士，他们留在北平的家眷已被朱棣所杀，将士们群情激奋，决意要为家眷报仇。
朱棣提前从斥候处得知宋忠此计，七月十六日，由他挑选的燕王府护卫将士亲属组成的燕军先锋，打出旧日旗帜，向怀来发起进攻。一众将士于阵前大声呼喊父兄子弟的名字，在一片你呼我应的声音中，守军阵线大乱，醒悟过来的将士们纷纷临阵倒戈，朱棣趁机挥师渡河，守将都指挥彭聚、孙泰于乱军中阵亡，宋忠被生擒。
怀来之战，朱棣歼灭敌军主力，余众大部溃散，丢弃的大量马匹军械，尽为燕军所得。
七月十八日，永平府守将赵彝、郭亮都曾是朱棣旧部，见燕军势如破竹，遂以城归附。
至此，朱棣控制了从北平到山海关一带几乎全部军事重镇。
消息传至应天，朝野一片震惊。朱允炆祭告太庙，削燕王朱棣爵位，废为庶人，昭告天下。
同时封长兴侯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宁忠为副统帅，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都督盛庸、潘忠、杨松等分道并进。
半个月后，各路人马齐集真定，耿炳文率三十万大军驻守河间，潘忠驻守莫州，杨松为先锋，率九千人驻守雄县，与潘忠互为犄角之势，互相呼应。
......
朱棣站在山河堪舆图前，听张玉在下首言道：“末将已赴耿炳文军营周围查看敌情，朝廷军容涣散，不足为虑。况彼虽众，兵士却多为临时所集，我军乘其不备，一股可破也。”
朱棣点点头，沉声道“所言不错，敌众我寡，是以不可正面迎敌。明日乃是中秋佳节，朝廷军必定放松警惕，小北，你领人马随张玉夜袭雄县。”
“末将得令！”小北跪下，高声应道。
朱棣手指点在莫州方向，对众人道：“雄县一旦失守，潘忠必会赶来救援。而月漾桥这里，是必经之地。届时我亲率一千名勇士，埋伏在此，待潘忠过桥后，后路包抄掩袭，前后共击，定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
是夜，张玉率全军渡河，缓缓前进，在夜色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到了雄县城下。
正值中秋佳节，城内守军饮酒赏月，全然不知危险在靠近。深夜时分，燕军将士趁机攀附登城，绕到后方，一把火点燃了马厩。
大片的栅栏被群马拖倒在地，马厩连片倒塌，火光之中，无数受惊的马匹从厩栏里狂奔而出，四散奔逃。守军躲闪不急，被迎面而来的马群撞倒在地，马蹄仿佛雨点，从他们的身上和头脸上踩踏而过，头破血流已是轻伤，断骨折腿，比比皆是，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更有许多马匹在挣脱开缰绳冲出来时，马尾已是起火，奔逃中又引燃了帐篷，火借风势，没片刻的功夫，整个营房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尚在睡梦中的守军仓皇起身，还未来得及披上铠甲，拿起武器，便被蜂拥而至的燕军斩杀毙命。
风声，马鸣，守军嘶声力竭的吼声，随了火光，冲上夜空，久久不散。
在张玉率领军队发动的猛烈攻击下，黎明未至，雄县陷落。
另一方，在收到守军示警的信号之后，潘忠果然率人马赶去救援。
“殿下，潘忠的人马来了！”斥候探查到了前方动静，立刻回来报告。
朱棣望了一眼前方。
暮色之中，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队乌压压的影子，正往这方向而来。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冷芒，不动声色，命人将信号传达下去。
此时，燕军的几十个士兵，头戴水草做成的帽子，大半个身子埋在河水里，一动不动。
每个人的臂膀之上，都缠着一根儿臂粗细的巨大绳索。
绳索被浅埋在土下，一直延伸，另一头，就掌握于伏在远处对面的士兵手中。
一百步，六十步，五十步......
朱棣面容沉静，唯独双目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朝廷骑兵的身影，缠着绳索的臂膀，慢慢抬起，仿佛蓄满了无穷的张狂力量，一触即发。
就在最前的一排朝廷骑兵越过了那道埋在地里的绳索，又继续朝前奔去之时，他暴喝一声，蓦然从水里一跃而出，带领着身旁的士兵，拉直了手中的绳索。臂膀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暴胀而起，绳索吃力，陡然崩的笔直。
“轰”的一声巨响，犹如石破天惊，伴着飞扬起来的足有数丈之高的尘土，只见月漾桥前面那片原本平坦的地面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片片的篱笆和横木，随着绳索的牵引，迅速地翻炸而起。
地上多出了一个长达百米，宽十丈的巨大深坑，宛如朝天开了一张巨口，将上面的人马无情地吞噬入腹。
在巨坑的底部，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前面的一队士兵掉落下去，连人带马，当场就被钉穿在木桩之上。
就在人嚎马嘶，徒劳地挣扎扭动之时，后面的骑兵，因了巨大的惯性和来自身后的推挤，加上天色昏暗看不清楚，根本无法停住，纷纷跟着掉落。
几乎眨眼之间，地坑的底部就填满了人马。
坑壁笔直，即便后来掉进去，侥幸借着同伴尸体的垫护，没有被当场刺穿的士兵，也是无法出来。
潘忠所率的一万精骑，转眼之间，便如此被吞噬了大半。
坑底之下，密密麻麻，蠕动着的一片，分不清是人是马，是死是活，马匹和人，相互踩踏。
嘶鸣之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从坑底冲了上来，宛若发自阿鼻地狱。
“放箭！”
朱棣双目赤红，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涌出，聚到坑边，引弓射箭。
羽箭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朝着坑中的朝廷军，毫不留情地射去。
潘忠又恨又惧，肝胆俱裂，正要寻找可用的马匹，企图逃出去时，突然头顶一阵箭雨，再也无处可逃，全身登时插满箭簇，被利剑射得宛如一只刺猬。
他举头仰望，双目暴凸，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愤慨和不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轰然倒下。
后面的士兵见状，纷纷潮后跑去。可桥窄人多，不断有人马被挤落，掉进河中。
朱棣又一声号令，埋伏在桥头两边的骑兵，也冲杀了出来。
眼见主将已死，而燕军气势凌人，加之光线微弱，根本不知道到底还埋伏了多少人，剩下的那些朝廷守军，哪里还有半分斗志，纷纷掉头就跑。
朱棣岂容这些人逃脱，包抄围堵，一场恶战，天黑之时，潘忠和他带出来的一万精骑，全部被歼，朱棣大获全胜。
胜利的欢呼之声，响彻在月漾桥的周围。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染血的兴奋面容。
朱棣将手中那把染满了血的长剑插回剑鞘，抹去脸上被溅的血污，命军士们就地吃些干粮，稍作休整，就跨上战马，朝着莫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朱棣将潘忠的头颅高高悬挂在阵前，守城的将士得知主将已死，无心再战，开城投降，莫州不战而下。
燕军在一天之内就消灭了朝廷北伐的先锋部队三万余人，八月二十四日，士气高涨的燕军进至无极，距离耿炳文所在的真定仅仅数十里地。
长兴侯耿炳文，素以守城闻名。当年他据守长兴十年，多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极大的牵制了张士诚在南方的力量。
耿炳文将真定驻军分为两部，以夹河为营，互为声援。如果北岸军营受到攻击，则北岸为战，南岸为援；如果南岸军营受到攻击，则北岸可为增援。
主帅大营内，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在众人的脸上。朱棣看着跪在下首的降将张保，亲手扶起他，道：“烦请张将军假作被俘后窃马逃归，向耿炳文如实讲述雄县、莫州战役的情况，以及燕军将抵达真定的情报，请他速做准备。”
张保不解，问道：“王爷何故如此？”
朱棣笑道：“耿炳文为人一向谨慎，如今我军势盛，他必然会将南北二营合军防御，也只有如此，我才能一举破敌。”
张保归去后，耿炳文果然如朱棣所料，将南北二营合兵一处。
朱棣并未从正面进攻，而是带着三千精骑从城池的西南面冲杀出来，如一只楔子直直插入朝廷军之中。
耿炳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并未慌乱，立刻列兵出阵，然后燕军的反应迅如闪电，他刚带兵出战，正面的燕军立刻配合着发动了攻击。
张玉、谭渊、朱能这些常与蒙古人打交道的猛将，立刻便对朝廷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而朱棣则带着精骑绕到了耿炳文的背后发动进攻。
腹背受敌，耿炳文再也抵挡不住，率领剩下的兵士退入真定城中，闭门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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