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天桥上的一番哭喊后，巫芽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也释放了积压已久的痛苦。
她的情绪慢慢恢复，开始尝试与其他孩子接触。她虽然依旧无法主动和他们交流，却也会小心地回应他人的善意。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光阴何太急，如白驹过隙。一月的冰雪还未完全融化，二月便带来了树枝上初生的嫩芽。
墙上的日历撕掉了一页又一页，翻过了小年，翻过了张楚岚的生日，最终停在了除夕这一天。
临近农历新年，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大多回家了，只有几个人选择留下，与院内的孩子们一起过年。
采购员买来了瓜子年货和烟花爆竹，留守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一起贴窗花、贴对联，将红色的灯笼挂在楼道里，为宿舍增添了浓厚的年味。
在这些红色的映照下，福利院虽然不如家中温馨，但也好过平日的冷冷清清。
除夕当晚，院长安排了一个小型晚会。除了孩子们和剩下的三四名工作人员，她还邀请了一些记者朋友。那些记者举着照相机和闪光灯，站在食堂的角落，准备记录下晚会的全过程。
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没入地平线后，晚会正式开始。
最先登上舞台的是院长，她的演讲稿大概有三四张纸，其中包含了她为福利院做出的业绩，以及她对新一年的展望。
她感谢了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辛勤付出，也感谢了爱心人士对福利院的帮助。
演讲稿的最后，院长表达了对孩子们的关爱，并希望他们在新的一年健康、快乐地成长。
结束讲话后，留下的工作人员们上台表演了节目，其中包括诗朗诵、儿歌，以及最后的大合唱。
巫芽坐在最后一排，听着舞台上有些跑调的歌声，脑袋渐渐沉重，几乎要睡着了。
“这个晚会什么时候结束啊，不伦不类的，还不如去活动室看春晚呢。”小鸦在她耳边小声抱怨着。
活动室里有一个投影仪，平日里会为孩子们放电影。那台机器虽然有些老旧，但是看个春晚并没问题。
小鸦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春晚的节目单，对今年的节目期待了许久，却没想到院长安排了这样的活动。
“我想看千手观音，听说表演者都是……啊，巫芽，院长在叫你。”
听到小鸦的话，巫芽瞬间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身边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她茫然地眨眨眼，正准备询问时，一名工作人员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上了舞台。
一同上台的还有其他几名孩子，巫芽看了看那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悄悄挪到了张楚岚的身边。
人到齐后，院长再次拿起话筒，对台下的孩子们说道：“让我们一起歌唱，将祝福送给他们，好吗？”
“好！”台下的孩子们附和着，一边拍手，一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巫芽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看着不停闪烁的补光灯，内心被恐惧所笼罩。
她低下头，避开了那些灼热的目光，也避开了他人的同情与怜悯。
那些话语是祝福吗？
那些或许是祝福的话，但巫芽总觉得，那些人仿佛在看戏一样，在嘲笑他们要依靠别人的施舍才能生存下去。
她想后退，想要避开这些目光，然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孩却比她更快一步。
张楚岚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也不喜欢照相机和补光灯，他并不害怕，只是不喜欢而已。
自从父亲失踪后，他总感觉到身边多了很多注视的目光，那些目光一直跟着他，就连睡觉都不放过。
刚刚进入福利院时，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视线总是跟着他，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后，他大概明白了。
他不想被注视着，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原因，那些视线让他感到不安。
张楚岚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台下的照相机，心中不停地盘算着。
他应该用什么理由离开呢？身体不舒服吗？
假装肚子疼好了，他可以去厕所待到晚会结束，这样就不会有人盯着他了。
就在张楚岚准备离开时，突然感到一阵力量从胳膊上传来，制止了他的动作。他低头看去，发现站在一旁的巫芽抬起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巫芽默默地站在一旁，刘海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目光。
张楚岚意识到对方在害怕，他张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刚刚还在颤抖的小姑娘迈出了一步，走到了他的正前方。
小姑娘的背影很单薄，比他高一些，比他瘦一些，却挡住了台下所有的目光，也挡住了不停闪烁的快门。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巫芽虽然害怕，但还是站在他面前，为他挡住了所有视线。
张楚岚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却被光芒刺痛了瞳孔。
好亮啊，这个背影。
明明挡住了所有光芒，却依然明亮到足以刺痛双眼。
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和一个月前不太一样了。
熟悉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周围的一切渐渐消失，张楚岚仿佛回到了那座天桥上。
那一天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跟上去。以他当时的处境来看，他根本不会去管这种闲事才对。
他不认识巫芽，也不关心她的过去和未来。他本该趁着没人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像其他孩子一样继续平凡的生活。
然而，当他看到巫芽朝福利院大门走去时，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从心底涌出，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跟上去。
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张楚岚跟了上去。他走出了福利院，穿过了繁华的街道，最后登上了那座天桥。
当他看到巫芽试图翻过栏杆时，他伸出双手，将她救了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人，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消失。
其实张楚岚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可是……
现在回想起来，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掌声和欢呼声响起，将张楚岚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看着院长推上来一个巨大的蛋糕，招呼着大家围在旁边，一起摆出切蛋糕的姿势。
他没有动，站在旁边的巫芽以为他还在害怕，于是将他带到了最后面，而自己则站在他的前方。
“别怕，这就结束了。”巫芽说着，把一个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张楚岚低下头，看到一颗糖果躺在他的手心中。那糖果看上去有些融化，包装也有些变形，但依然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
他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挡在前方的巫芽，微微扬起嘴角。
救人一命，或许是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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