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居高临下,将苏沅这一连串变脸似的反应尽收眼底——从震惊到愤怒,从委屈到恐惧,最后是那强行伪装、实则怂得不能再怂的“不屑”。那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憋屈模样,像一根羽毛,意外地搔在了他怒火的边缘。
紧绷到极致的嘴角,竟难以遏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泄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呵。”
这笑声不大,却像冰渣子砸在苏沅心尖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又缩了缩。
傀儡大军在苏沅精妙的灵力操控下,早已彻底陷入僵滞,如同无数座姿态各异的朽木雕像,彻底失去了威胁。
江澄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再给它们一丝。他空着的那只手闪电般抬起,目标明确——苏沅那还残留着惊愕和羞红的脸颊。
微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苏沅颊边那点软肉,毫不客气地向外一扯!
“唔!”苏沅吃痛,闷哼出声,被迫张开了嘴,脸颊被扯得变了形,像个滑稽的肉包子。他下意识地想挣扎,手腕却被对方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地攥着。
“等我回去再收拾你!”江澄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磨出来的,裹挟着浓重的火药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未竟的威胁。
那捏着脸颊的手指并未立刻松开,反而又加重力道碾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掌中“猎物”的真实存在,也像是在无声宣告着秋后算账的必然。
说完,他才放手,苏沅的脸上清晰地印着几道红痕。
他捂着被捏痛的脸,像只受惊的鹌鹑,大气不敢出,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江澄冷硬的侧脸轮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相比于江澄和苏沅这边有些诡异又有些和谐的氛围,高台之上的温若寒,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周身的气息狂暴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烈日炎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
他死死盯着下方纹丝不动、如同被施了石化咒的傀儡大军,那张俊美却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肌肉在疯狂地抽搐。额角、脖颈处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随着他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在皮肤下狰狞地搏动。
“动!给我动起来!碾碎他们!”温若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嘶哑。
他双手掌心向上,疯狂地催动着体内与阴铁共鸣的邪异灵力。
幽暗的乌光在他掌心吞吐明灭,越来越盛,像两只贪婪的黑色漩涡,疯狂抽取着他的力量,化作无形的指令,汹涌地灌注向手中那块悬浮的、不断震颤的阴铁碎片。
嗡——!
阴铁碎片发出尖锐刺耳的蜂鸣,乌光大放,如同垂死挣扎的凶兽发出的最后哀嚎。那光芒带着强烈的侵蚀性,甚至扭曲了周围的光线。
然而,下方的傀儡大军,仅仅是头颅极其轻微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咔哒、咔哒”地左右晃动了一下。动作僵硬、迟滞,幅度小得可怜,随即又彻底归于死寂。
那空洞的眼窝依旧茫然地对着前方,对主人的狂怒与命令置若罔闻。
“废物!一群废物!”温若寒目眦欲裂,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恐慌交织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珠死死钉在身后阴影中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上。
“孟瑶!”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控而尖利得变了调,“去!滚进去!把祭坛里那块阴铁给我拿出来!立刻!马上!”
他伸手指向远处大殿深处那幽暗的入口,指尖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我要他们——所有人!全都死!死在这里!化为齑粉!一个不留!”
那咆哮声如同惊雷,裹挟着灭顶的杀意,滚滚扩散开来。
一直紧绷着神经、密切关注高台动向的聂明玦,在温若寒转身咆哮的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轰然冲上了头顶!
他看到了!那个从温若寒身后阴影中一步踏出的身影——即使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即使那人低着头,试图用谦卑的姿态融入阴影,聂明玦也绝不会认错!
是金光瑶!
那个他亲自下令驱逐出聂家、从此断绝关系、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的金瑶!那个……他曾经……视若手足的人!
他竟然在这里!在温若寒的身边!成了这魔头座下的一条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