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抬眼,眸色比夜更沉。
“比比东呢?”
“三日未见踪影。”副将顿了顿,“斥候说,她带了一支影卫,往星斗大森林方向去了。”
灯芯“啪”地炸出一粒火星,唐三的指节无声收紧。
他从未忘记他的最终目的是杀了比比东,为父母报仇。
唐三迅速交接防务:把指挥权交给宁远舟;把唐门暗器阵图塞进尘心手里;把昊天锤的军令符留在昊天宗的帐中。
做完这一切,他披上夜行衣,像一道影子滑出营门。
临行前,他去了宁荣荣的营帐。
营帐里只点一盏风灯,火光被雨点敲得忽明忽暗。
宁荣荣低头分拣药草,指尖沾着干叶碎屑,听见帘外脚步,她抬眼便笑:“雨这么大,你还到处跑?受了风又咳——”
话音未落,唐三已矮身钻进来,斗篷滴水,像刚从冰水里捞出。
“我没事。”他把斗篷抖在门边,掌心却摊开一包热姜糖,“下午天寒,你先含一块。”
宁荣荣接过,指尖碰到他指侧新裂的血口,眉心蹙起:“又和谁动手了?”
唐三不语,只拿帕子擦干雨水,替她拢了拢披风,“药草我帮你挑,你歇着。”
他单膝蹲在案前,动作极轻,却把每一片枯叶都拣得仔细。
宁荣荣看他手背关节上的青紫,心里像被细针扎,却故作轻松:“再这么拼命,我可要收你诊金了。”
唐三低笑,声音沙哑:“收吧,用我下半辈子抵。”
灯芯噼啪炸响,他忽地抬头,眸底映着火光也映着她。
宁荣荣这才察觉异样——那目光太沉,像压着山海的重量。
“荣荣……”他喉结滚了滚,指尖从怀里掏出那枚蓝银皇叶脉指环,叶脉里嵌着一点昊天锤银纹,在灯下微微发亮。
“我——”
“等等。”宁荣荣按住他手腕,“你今晚不对劲。”
她声音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利,“是不是前线要你去拼命?还是……比比东?”
唐三唇线紧抿,指环在掌心被攥得发热。
宁荣荣指尖发凉,却逼自己笑,直到自己这是什么都闻不出来了。
“你若不说,我便不问。”
“可求婚不是你这样求的。”
她深吸一口气,把指环推回他掌心,“等你平安回来,再戴到我手上,那时——我嫁你。”
雨声忽然大起来,像千军万马踏过帐顶。
唐三眼眶微红,最终只握住她指尖,低声应了一个字:“好。”
他转身要走,宁荣荣却追上去,把伞塞进他臂弯:“雨大路滑,记得撑伞。”
伞面是七宝琉璃宗的徽纹,在雨夜里亮得像另一盏灯。
唐三踏出帐外,背影被雨幕吞没。
宁荣荣站在帘边,指间仍残留他掌心的温度。
*
第二日清晨,晨雾像一匹被撕开的纱,挂在残破的旗杆间。
宁荣荣立在箭垛后,手里攥着药包,目光深沉的望着受伤的战士们。
风掠过她的披风,吹得鬓发乱飞,也吹得她心口发空。
唐三会不会也像这些战士们,一不小心就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