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宁风致踏着碎影而来,手里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
“荣荣,昨天下雨了,你先喝一口参茶暖暖身子。”
他把茶递过去,声音低而稳,像要把她飘散的魂一点点拢回来。
宁荣荣接过,却没喝,只是盯着茶面自己的倒影,嗓子发涩:“谢谢爸爸,你也喝呀。”
宁风致揉了揉宁荣荣的脑袋。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小子?”
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日月更替。
他抬手,替女儿拂去鬓边碎发,目光穿过关楼,落在远处翻卷的硝烟。
“唐三心里有一团火,火里烧的是血仇,也是他自己。”
他顿了顿,像在斟酌字句:“那孩子从崖底爬上来那天起,就把命系在刀尖上。
他不是为了安稳活着,而是为了在生死之间榨出更强的力量。
你若要喜欢他,就得先学会习惯——
习惯他可能今天还站在你眼前,明天就消失在千里之外的杀阵。”
唐三他就是个为了力量,不停追逐危险的家伙。
而不是个肯卸甲归田的。
宁荣荣指尖一颤,茶盏险些落地。
宁风致稳稳托住她的手背,声音放得更轻,却更重。
“等待与担忧是你的常态。
你若想留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也锋利起来——
锋利到有一天,他能带着一身伤回来,而你还能替他缝好下一道裂口。”
风卷着硝烟,吹得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
宁风致把茶盏轻轻放回案上,抬眼,用父亲而不是宗主的眼神望着女儿。
“荣荣,”他声音低缓,却像重锤,“唐三是一把刀,天生要饮血、要劈风斩浪,可你不是刀鞘,你只是琉璃——再硬也脆。”
他摊开手,掌心躺着几枚卷轴——
都是一些青年才俊的画像。
“他们都能给你安稳。”宁风致把卷轴推到女儿面前,“不用夜夜悬心,不用日日等待,你若点头,明日就让人来提亲。”
宁荣荣抬头,雾气打湿她睫毛,却掩不住眼底那一点倔强。
“那我就等。”
她声音轻,却像琉璃碎玉,清脆而决绝。
“等他回来,再把那道裂口,缝成我们两个人的婚书。”
宁风致微微笑了,笑意里带着父亲特有的疼惜。
他虽然不赞同,但尊重女儿的选择。
既然女儿选了唐三,那他就会帮女儿护好唐三。
他宁风致虽然已经算是个老家伙了,但还是能继续站在荣荣身前,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遮风挡雨。
宁风致转身离去,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而宁荣荣立在原地,把参茶一口饮尽,苦涩的汤汁滚过喉咙,却暖得她眼眶发红。
*
战争结束得突兀,像一曲高亢到极点的弦音戛然崩断。
嘉陵关外的焦土还冒着青烟,残破的战旗斜插在尸骸间,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下焦黑的灰烬。
谁都没料到,最后从硝烟里走出来的,会是那个曾被称作“武魂殿圣子”、“武魂殿叛徒”的青年——唐三。
他踏过满地碎甲与断裂的武魂,海神三叉戟的尖端还淌着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