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窗外被黑雾笼罩的夜空。速写本安静地躺在口袋里，但那种异样的温度一直在烧着我的皮肤。

"沫雪。"

玄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它蹲在窗台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下来，在它漆黑的毛发上泛起一层诡异的蓝光。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把手插进口袋，指尖触到速写本边缘时缩了回来，"关于我妈，关于沈墨辰，还有...那个契约。"

玄影没有回答，只是歪头看着我。它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两道细线，像两把淬了毒的刀。

我转身靠在窗边，后背传来玻璃冰凉的触感。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轮椅碾过瓷砖地面的声响。护士站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陈医生说要给我打针。"我扯了扯嘴角，"说是能缓解什么症状。可我觉得...是在喂养什么东西。"

玄影跳到我肩头，爪子轻轻按在我锁骨处。那里还留着沈墨辰手指掐过的红痕，在黑暗中隐隐发烫。

"别去。"玄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每滴血都是筹码。"

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病房的门开了条缝，沈墨辰的轮椅出现在门口。他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但那些青色的纹路却更加清晰可见，像是有活物在他皮肤下游走。

"沫雪。"

他的声音带着沙沙的杂音，像是老旧的录音带。我的手腕突然一阵刺痛，低头看去，那道青色的印记正在发光。

"别过来。"玄影突然炸开毛，弓着背挡在我面前。它的尾巴竖得笔直，爪子深深扣进我的肩膀。

沈墨辰的轮椅停在五步之外。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瞳孔时而收缩时而扩张，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躯体。

"我做了个梦。"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梦见你妈妈...她在画室里..."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速写本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画了一个圈，"沈墨辰的手指痉挛般抽搐，"然后...用你的血..."

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弓成虾米。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却被玄影按住肩膀。

"别动！"玄影低吼。

沈墨辰的喉结剧烈滚动，一缕黑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在空气中划出扭曲的轨迹。我看到那些动作的轮廓，分明是速写本上的某个符号。

"他在...求救..."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在骗你！"玄影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陷阱！"

沈墨辰的手指突然僵住，他的头缓缓转向我们，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那不是他的表情，更像是有人在他脸上戴了副面具。

"来啊，"那个不属于他的声音说，"看看真相是什么。"

我感觉到口袋里的速写本在发烫，手腕上的印记开始蔓延。理智告诉我该逃跑，但双腿却像生了根。沈墨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那抹黑色的笑意瞬间消失。

"沫雪..."这次是他自己的声音，虚弱却真诚，"快走..."

就在这时，速写本从口袋里滑落。我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封底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是我妈的字迹，正在重新排列组合。

"别看！"玄影扑过来想抢，但已经晚了。

那些字迹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束，直射进我的眼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母亲站在画室里，手中握着一支沾满血迹的画笔；沈墨辰蜷缩在车祸现场，胸口插着一块玻璃；我躺在病床上，手腕和沈墨辰的相连...

"双生契约..."我喃喃道。

沈墨辰的轮椅突然失控，径直朝我冲来。玄影跃起阻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沈墨辰的手抓住我的手腕，那股熟悉的温度顺着血管蔓延。

"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他们逼我这么做..."

我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手腕上的印记灼热如烙铁。速写本在地上自动翻开，某一页的画稿正在发生变化——那是三年前的车祸现场，但现在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正是陈医生。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们都在利用我们..."

沈墨辰的手突然松开，他的身体开始抽搐，额头上暴起青筋。那些青色的纹路在他脸上蔓延，将他变成了一个狰狞的图腾。

"跑..."他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字，"现在..."

但我已经动不了了。速写本上的画面越来越亮，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我看到无数条丝线从我和沈墨辰身上延伸出去，消失在虚空之中。

玄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叫，它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下一秒，整个走廊的灯光全部熄灭。

在完全的黑暗中，我听见沈墨辰说："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

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切断。某种冰冷的东西擦过我的脸颊，带着腐烂的气息。

速写本猛地合上，发出一声闷响。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沈墨辰已经不见了，只留下轮椅孤零零地停在走廊中央。

我死死盯着沈墨辰消失的位置，掌心全是冷汗。玄影落在地上，毛发凌乱地贴在身上。

"陈医生..."我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轮椅扶手上还残留着沈墨辰的手印，那些青色的纹路正顺着金属表面游走。我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速写本安静地躺在脚边，封皮上的烫金花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能碰。"玄影突然开口，尾巴绷得像根钢条，"那东西在等你主动翻开。"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次不是护士的平底鞋，而是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响。咔嗒、咔嗒，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慌。

我弯腰去捡速写本，玄影猛地扑过来咬住我的裤脚。它的牙齿硌得我腿肚子发疼，但还是比不过心里翻涌的焦躁。

"他留下的线索..."我咬牙。

"那是诱饵！"玄影的声音带着嘶哑，爪子在地上抓出几道浅痕，"你没发现吗？每次你翻开它，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高跟鞋的声音突然停了。我僵在原地，看着护士站的方向缓缓亮起一盏灯。那盏灯从来都是暗着的，此刻却诡异地亮着，将某个瘦长的人影投射在墙上。

人影没有头。

"沫雪。"

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我妈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疲惫。就像小时候她熬夜画完画，抱着我轻声讲故事时的声音。

"别回头。"

玄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手指抠进掌心，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速写本在掌心发烫，仿佛要融化成岩浆。

"你看，妈妈给你留下了什么。"

那个声音离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我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道，那是母亲工作时总会沾上的气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视线变得模糊。

玄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嚎叫，我感觉到一股大力将我推开。速写本脱手飞出，在空中自动翻开。某一页的画像正在扭曲变形——那是我妈的背影，现在却多了个陌生的男人。

陈医生的脸出现在画纸上，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跑！"玄影的声音像是撕裂的布帛。

我转身就往楼梯间冲，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哗啦声。那些声音像是无数只手在抓挠着空气。楼道的应急灯明明灭灭，照得台阶像断掉的脊椎骨。

二楼、三楼...

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不是一个人，是很多杂乱的脚步，混杂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我扶着栏杆拐过弯，看见前方台阶上趴着个身影。

是沈墨辰。

他的轮椅卡在楼梯口，双手死死抓着扶手。那些青色的纹路已经爬满了整张脸，但在最深处，我还能看见他眼里的光。

"快走..."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速写本突然从口袋里滑落。封面朝下摊开，里面的画像开始流动。沈墨辰的表情变了，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们说得对，"他的声音变得阴森，"你的血...真香。"

玄影炸开毛挡在我面前，爪子深深扣进地板。沈墨辰的瞳孔变成了纯黑色，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别看他眼睛！"玄影低吼。

但我已经看到了。那些黑色的漩涡里，浮现出无数画面：医院的地下室、连着导管的病床、还有...我妈躺在解剖台上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的声音发颤，"你们早就..."

沈墨辰突然扑来，我往后退，脚下一滑。速写本在空中翻转，某一页的画像突然亮起——正是我现在所处的位置。

楼梯间的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黑暗中，我听见沈墨辰说："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某种冰冷的东西擦过我的脸颊，带着腐烂的气息。

血契残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