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李莲花便已起身。他挽起衣袖,将小菜园四周的竹篱笆一扇扇折起。
昨日采收过的菜畦里,还零星点缀着几株晚熟的青菜。李莲花蹲下身,菜筐搁在膝头,手指探入尚带夜露的泥土。
随着“啵”的轻响,一棵棵青翠的菜蔬被连根拔起,在筐底垒成小小的山丘。
待到日头渐高,他的衣摆早已沾满泥渍,袖口更是斑驳不堪。李莲花却不甚在意,只随手拍了拍,便去厨下烧水。
铜盆里的热水腾起袅袅白雾,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将尘泥与疲惫一并洗去。
换上那件新裁的翠色长衫时,铜镜里映出个清隽身影。广袖垂落,衣袂生风,倒真像个踏青归来的书生。
只是那双眼,依旧盛着化不开的倦意和疏离。
待将杂物归置整齐,连门前那把老旧的木椅也收进屋内,李莲花这才驾着他那龟壳似的小楼,晃晃悠悠往灵山方向行去。
应渊从浅眠中醒来。银发如瀑垂落肩头,他支着额角,听见外间窸窸窣窣的响动——李莲花正把锅碗瓢盆撞得叮当作响。
“又搬家?”应渊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指尖无意识绕着一缕银发。
李莲花闻声探头,见到的便是这幅美人晨起图。他笑着上前,将应渊散落的发丝拢到背后,动作熟稔。
“昨夜观星,发现此地风水最宜养人。”他眨眨眼,“而且这儿的太阳不错,我的莲花楼该晒晒太阳了。”
“呵。”应渊拍开他作乱的手,披上外袍,“胡诌。”
被戳破谎言的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眼睛却弯成月牙:“我要去灵山讨债,老神仙可要同往?”这话说得毫无诚意,尾音都飘着三分漫不经心。
应渊连眼神都懒得给,自顾自掬水净面。李莲花也不恼,哼着小调推门而出。晨风送来他渐远的声音:“粥在锅里热着。”
应渊执起勺,米粥入口的刹那眉心便蹙了起来。这粥熬得半生不熟,米粒还带着生芯,定是那人又急着出门,灶火都没看住。
“讨骂。”他搁下碗盏,雪袖拂过桌沿,狐狸精立即摇着尾巴凑上前来。
长街喧嚣,应渊带着狐狸精出门散步。
街边茶肆里忽传来朗笑:“都说李神医身边跟着个瞎眼谪仙,今日怎么不见李神医?”
那莽汉说完便混入人群,留得四周百姓暗自唏嘘。却见应渊神色如常,唇角甚至噙着丝若有似无的笑,倒让围观者愈发感慨——这般人物,怎偏生遭了天妒?
狐狸精忽然“汪”地一声,叼住应渊的衣角往西街拽。
原是路过糖铺时,甜香勾得这小家伙走不动道。应渊被它扯着袖摆,竟也纵容地往铺子去。
暮色四合时分,李莲花踏着露水归来。离莲花楼尚有百步之遥,却见那扇到点就闭门的楼今夜竟虚掩着。
他不由驻足,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是戌时三刻。
“莫不是...”李莲花轻捻袖口,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老神仙今日转了性子?”转念又想,若真是那人魔怔了,自己这个半吊子神医该如何是好。
这位常因归巢稍晚而被应渊无情锁在门外的李神医,在心中如此暗忖着。
正思忖间,一团黄影已扑到脚边。
狐狸精叼着他的衣角直摇尾巴,他顺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脑袋,温和笑道:“今夜倒不必与你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