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突然凑近镜面,屈指在镜面上轻轻一叩,仿佛真的点在应渊额间:“自你走后,这地涯冷清得紧。小仙君何时回来陪我?”
“不过几日未见......”应渊垂眸摆弄棋盘,却总摆不对方才的棋局,“从前你独自一个人在地涯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那不一样。”暮寒忽然收起玩笑神色,眸光深邃如潭,“曾经未曾尝过与人相依相伴的滋味便罢了,如今既已尝过......”他轻笑一声,“叫我如何放手?”
白玉棋子“叮”地一声滚落在地。应渊只觉耳畔嗡鸣,连脖颈都泛起薄红:“花言巧语。”
“渊儿还没答我呢。”暮寒不依不饶,指尖在镜面画着圈,荡起层层涟漪。
应渊别过脸去,却瞥见镜中自己通红的耳垂:“一两个月后吧。我有要事需要处理,等忙完了我就去看你。”
“一两个月?”暮寒眯起眼睛,指尖在镜面上轻轻敲打,“那个老不死给你派的差事?”
应渊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却浮起浅笑:“陪我下盘棋吧,总好过你又去祸害池鱼。”
银镜凌空而起,流光微转,恰到好处地映出棋盘全景。
棋子落盘的脆响伴着闲谈,不知不觉已是星斗满天。应渊注意到镜中人开始频频掩唇打哈欠,便抬手收拾棋局:“今日就到这吧,你该休息了。”
“渊儿——”暮寒忽然拖长声调,斜倚在镜中,指尖轻点自己脸颊,“是不是忘了什么?”
应渊整理棋子的手倏地停住。他警觉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庭院里人来人往的,别闹了,快去睡觉。”
“哦?”暮寒挑眉,忽然凑近镜面,“那就是说,没人的时候就可以?”镜面因他的靠近泛起涟漪。
“......”应渊一把扣住镜面,“暮寒!”
“好好好,不逗你了。”暮寒笑着后退,身影渐渐淡去。
镜面恢复平静后,应渊盯着看了许久,失笑道:“......不正经。”指尖却无意识抚过方才被暮寒点过的镜面位置。
回到寝宫时,夜露已重。应渊倚在榻上执卷而读,却发觉自己盯着同一页看了半个时辰。
他的目光渐渐从书页上挪开,落在了枕边的那面小镜子上。银镜被他擦得一尘不染,反射着室内的微光。他凝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心中暗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应渊忽然合上书卷,将自己整个埋进锦被里。蚕丝被褥窸窣作响,半晌,被角悄悄掀起一线缝隙——那双清冷的眸子正透过缝隙,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镜子。
唇瓣被咬得泛白。
“烦……”他低喃着,却鬼使神差地探出身。青丝垂落间,一个轻若蝶翼的吻落在镜面上,快得像是错觉。随后,他迅速缩回锦被里,只留下一个闷闷的声音:“晚安,暮寒。”
或许是那声几不可闻的晚安真的带着某种魔力,应渊的眼睫渐渐低垂,呼吸变得绵长。月光如水,静静漫过窗棂,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呵。”镜子里突然传出一声低笑,那声音婉转而迷人,仿佛是蛊惑人心的艳鬼。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深深的眷恋:“渊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