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

暮寒眉头一蹙，银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为何？”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解。

“我爹爹死了。”月光在那双眼里投下深浅不一的影，“而且……”他顿了顿，“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夜风突然凛冽，卷起满地落花。应渊攥着衣袖的指节发白——那样肮脏的血脉，怎配与眼前人扯上关系？

暮寒喉结滚动，胸口像是压了块寒冰。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确实该死。”指尖抚上应渊微凉的脸颊，“竟让你孤身一人在天界受苦。”

话未说完，突然掐住少年下巴迫他抬头。银发垂落间，那张妖冶容颜在月光下显出几分诡艳：“那就忘了他。”拇指摩挲着应渊的唇瓣，声音低得像是蛊咒，“只准记得我。”

月光忽然大盛，照得暮寒眉眼如画。

“好。”应渊听见自己说。指尖轻轻描摹着暮寒的眼尾，那抹妖异的红纹在触碰下微微发烫。四目相对的刹那，周遭的虫鸣风声都化作虚无，唯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修罗族的魅术果真厉害。”应渊在心底轻叹，明知是蛊，却甘愿饮鸩止渴。百年筑起的心墙在这双眼眸前土崩瓦解，碎作漫天流萤。

暮寒攥住应渊的手腕按在自己脸上，喉结随着低语轻轻滚动：“唤一声？"尾音上扬，带着危险的诱惑。

应渊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下颤动的阴影。唇瓣几经开合，终于泄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爹...爹……”这声呼唤裹着陈年的霜雪，却在出口的瞬间化作春水，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乖孩子。”暮寒低笑，薄唇吻过少年发颤的掌心。

第二日午时，应渊身上还穿着暮寒亲手缝制的那件绯红长衫，衣摆处绣着暗纹的曼珠沙华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这身装扮实在太过招摇，断不能穿回九重天。应渊屏息捏了个隔音诀，这才转到屏风后更衣。他指尖轻颤着解开绯红衣襟。那抹艳色委落在地，像一滩凝固的血。

素白的中衣褪下时，胸前的绷带已渗出血迹。应渊盯着染血的绷带，暗红的血迹在素白绢布上晕开刺目的花。来地涯前，他特意用障眼法掩住伤口，连血腥气都封得严严实实。可此刻拆开绷带，浓重的铁锈味还是在室内弥漫开来。

他心头一紧，急忙将血绷塞进乾坤袋。指尖掐诀唤来清风，一扇扇雕花木窗被灵力推开。

做完这些，应渊整了整衣襟，端坐在窗边的矮凳上。天光透过窗纱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他望着院中药炉升起的袅袅青烟，静静等着暮寒回来跟他告别。

木门被推开，暮寒端着食盘踏入屋内，衣袖间还萦绕着未散的药香。盘中桃花酥摆成莲形，尚冒着丝丝热气。

“渊儿，尝尝新做的——”

话音戛然而止。瓷盘“哐当”砸在案几上，酥点滚落一地。暮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应渊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暮寒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伤在哪？”

应渊心头一跳，这才想起修罗族对血气天生的敏锐。他下意识攥紧衣袖，指尖微微发颤，最终还是轻轻拽住暮寒的衣角：“只是……小伤，我能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