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袁一琦瘫在沙发上，看着沈梦瑶收拾碗筷的背影，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庄知晏：“喂，下午干嘛？总不能在她家坐一下午吧。”
庄知晏没应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骨——那里还留着刚才拽沈梦瑶手腕时的触感，温温的，带着点洗手液的清香。
她抬头时正好看见沈梦瑶转身，围裙的系带松了，在腰间垂成个晃悠的结，像只振翅欲飞的白蝴蝶。
“下午想去哪里？”沈梦瑶把碗放进消毒柜，声音里带着水汽，“附近有个新开的书店，或者去公园散步？雪后空气挺好的。”
“书店！”袁一琦立刻举手，随即又觉得太积极，补充道，“我买本辅导书，正好顺路。”
庄知晏没意见，只是看着沈梦瑶解围裙的动作发怔。
对方的指尖勾住系带轻轻一拉，蝴蝶结就散开了，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毛衣，领口被围巾磨得有点皱。
这个动作让她莫名想起梦里的场景——少女解开外衫的系带，浅碧色的裙摆在海棠树下轻轻晃，像浸在水里的翡翠。
“想什么呢？”袁一琦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魂都快飞走了。”
庄知晏猛地回神，耳尖发烫：“没什么。”
沈梦瑶已经换好了外套，正弯腰给她们拿鞋。
她的头发垂下来，发梢扫过庄知晏的手背，痒痒的。
庄知晏下意识地缩手，却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像碰着块温热的玉，两人都愣了一下。
“走了走了！”袁一琦一把拽起庄知晏，把她往门外拖，“再磨蹭太阳都落山了！”
书店在街角的老洋房里，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
袁一琦直奔教辅区，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庄知晏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不准单独跟她待着”。
庄知晏被她逗得嘴角弯了弯，刚想跟上去，却被沈梦瑶拉住了手腕。
对方的手指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这边有你上次说想看的画册。”
她跟着沈梦瑶走到艺术区，书架上摆着本莫奈的画册，封面是《睡莲》，蓝紫色的光影晃得人眼晕。
沈梦瑶从书架上抽下来递给她，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谢谢。”庄知晏低头翻画册，心跳得像擂鼓。
画册里夹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不知道是谁夹进去的，红得像血。
“喜欢这个系列？”沈梦瑶站在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我家里有本雷诺阿的，下次带给你看。”
“好。”庄知晏的声音有点抖，翻到《撑阳伞的女人》那一页时突然停住了——画里的女人穿着浅碧色的裙子，站在阳光下，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极了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怎么了？”沈梦瑶凑过来看，呼吸落在她的耳廓上，暖暖的，“不喜欢吗？”
庄知晏猛地合上书，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没有。”
就在这时，袁一琦抱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杀了过来，正好撞见两人靠得极近，沈梦瑶的下巴几乎要碰到庄知晏的发顶。
她把辅导书往书架上一摔，发出哐当一声响：“你们俩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沈梦瑶笑着直起身：“看画册呢，一琦找到书了？”
“找到了！”袁一琦一把将庄知晏拽到自己身边，像护崽的母狼，“赶紧结账走人，我饿了！”
庄知晏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画册掉在地上，那片海棠花瓣飘了出来，落在沈梦瑶的脚边。
沈梦瑶弯腰捡起来，捏在指尖看了看，突然笑了：“知晏也喜欢海棠花？”
“不、不知道。”庄知晏结巴了，她其实不喜欢花，只是看到这花瓣时，心口会隐隐发疼。
袁一琦却眼尖地注意到沈梦瑶的指甲——涂着透明的指甲油，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和刚才喂猫时冻得通红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突然觉得有点气闷，拉着庄知晏就往收银台走：“管它什么花，再不走我把你俩都炖成猫罐头！”
出了书店，袁一琦非要去买烤红薯，说“天冷就得吃点热乎的”。
她捧着三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回来，把最大的那个塞给沈梦瑶，剩下两个里挑了个小的给庄知晏，自己抱着中等大小的啃了起来。
“甜吗？”沈梦瑶剥开红薯皮，热气腾腾的金黄果肉露了出来，她吹了吹，递到庄知晏嘴边，“尝尝？”
庄知晏愣了愣，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流滑进喉咙，烫得她缩了缩脖子。
沈梦瑶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红薯泥，指尖软软的，带着点烤红薯的焦香。
“喂！”袁一琦突然把自己的红薯往庄知晏嘴边怼，“我的也甜，你尝尝我的！”
庄知晏被两个递到嘴边的红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真的太伤脑筋了！】
沈梦瑶笑着把自己的红薯收了回去：“吃一琦的吧，她的好像更甜。”
袁一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着庄知晏咬了口自己的红薯，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啃。
庄知晏嚼着嘴里的红薯，却觉得没刚才那口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闷闷的。
走到公园门口时，沈梦瑶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路边的冰糖葫芦摊：“想吃吗？”
袁一琦刚想说“幼稚”，就见庄知晏的眼睛亮了亮，像只看到小鱼干的猫。
她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老板，来三串！要山楂的，酸死那种！”
老板递糖葫芦过来时，沈梦瑶伸手去接，庄知晏也同时伸出了手，两人的指尖撞在一起，又触电似的弹开。
袁一琦眼疾手快地抢过三串糖葫芦，把最上面那颗最大的递给沈梦瑶，又挑了串山楂最瘪的塞给庄知晏：“吃你的！”
庄知晏捏着那串瘪山楂，突然想起梦里那碗莲子羹。
梦中的少女也是这样，总是把最大最甜的那颗莲子喂给她，说“陛下要多吃点甜的，才不会总皱着眉”。
她的眼眶突然有点热，咬了口山楂，酸得倒抽一口冷气。
“酸死你活该！”袁一琦幸灾乐祸地笑，却还是把自己那串递了过去，“给你换，我不爱吃甜的。”
庄知晏没接，只是摇摇头。
沈梦瑶却把自己那串递了过来，上面的山楂又大又圆：“吃我的吧，我不太喜欢酸的。”
两串糖葫芦在她面前晃着，一串是袁一琦塞过来的，山楂瘪瘪的，糖壳却最厚；一串是沈梦瑶递过来的，山楂饱满，糖壳上还沾着亮晶晶的芝麻。
庄知晏突然觉得有点慌，好像不管选哪串，都会有人受伤。
“我不吃了。”她把自己那串塞回袁一琦手里，转身就往公园里面走，“我去那边看看。”
袁一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把两串糖葫芦都塞给沈梦瑶，追了上去：“喂！你跑什么！”
沈梦瑶捏着两串糖葫芦站在原地，看着庄知晏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又看了看袁一琦气鼓鼓追上去的样子，突然笑了。
她把那串瘪山楂扔进垃圾桶，自己啃起了庄知晏那串，酸得眯起了眼睛，嘴角却扬着。
庄知晏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结冰的湖面发呆。
刚才那瞬间的慌乱还没散去，心里像被猫爪挠过似的，又痒又疼。
她其实知道袁一琦为什么生气，也知道沈梦瑶的温柔里藏着什么，可她就是理不清，内心深处总是有个声音告诉她，现在还不到时候。
“喂，你到底怎么了？”袁一琦在她身边坐下，把沈梦瑶那串大糖葫芦塞给她，“吃啊，毒死你算了。”
庄知晏捏着糖葫芦，没吃：“我是不是很麻烦？”
“废话。”袁一琦白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但……也不是不能忍。”
庄知晏笑了，咬了口糖葫芦，这次没觉得酸，反而有点甜。
她看着袁一琦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对方脖子上围：“你也冷。”
袁一琦的脖子一僵，想把围巾扯下来，却被庄知晏按住了手。
她的手很暖，带着糖葫芦的甜味，袁一琦突然就不动了，任由那条带着杏仁香味的围巾把自己裹住，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你们俩在这儿呀。”沈梦瑶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手里拿着个棉花糖，粉粉嫩嫩的，像朵云，“刚才看见卖棉花糖的，觉得很适合知晏。”
庄知晏抬头，看见沈梦瑶站在阳光下，棉花糖的粉色映在她的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她突然想起梦里那个穿浅碧色裙子的少女，也是这样笑着，手里捧着刚摘的海棠花，说“陛下你看，这花像不像你的唇色？”
心口猛地一疼，庄知晏下意识地抓住了袁一琦的手。
袁一琦的手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她愣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庄知晏的手。
沈梦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把棉花糖递了过来：“拿着呀，要化了。”
“不要。”庄知晏摇摇头，声音有点哑，“我不喜欢甜的。”
这是假话，她其实很喜欢甜的，就像喜欢沈梦瑶的温柔，喜欢袁一琦别扭的关心。
只是此刻被两人夹在中间，她突然觉得这甜味有点烫嘴，像梦里那碗喝下去会断肠的毒药。
袁一琦突然站起身，把庄知晏也拉了起来：“走了，回家！你妈打电话催你了！”
“这么快？”沈梦瑶有点惊讶，“不再玩会儿吗？”
“不了！”袁一琦拽着庄知晏就走，头也不回，“下次再说！”
庄知晏被她拽得脚步踉跄，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梦瑶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那朵快要化掉的棉花糖，阳光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看上去孤单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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