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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炉香烟断暮云凝

谢卿则手握擢升自己为宰执的圣旨,怔怔的发呆。

官职高了,自然可以做的事情更多了,曾经想要改变南景日渐衰弱的抱负从来未曾改变过。只不过从来没想过,这个宰执的位子竟然是用女儿一生的幸福换来的。

自己对谢凝烟入宫本就捏了一把汗,即便未来成为太子妃,也免不了参与到宫廷的斗争中去,自是舍不得让女儿遭遇这些。现如今竟然要把女儿送去北苍,嫁给那北苍魔头,这无异于送女儿入火坑。谢卿则心如刀绞,他不知道如何跟夫人交代此事。女儿入宫,夫人已经是心痛不已。和亲?夫人一定是生不如死。

回想那日姜焕之提议和亲,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他们姜家父女二人里应外合,把我的女儿出卖了。皇帝陛下下旨擢升自己,证明这件事已经无转圜余地。自己同意也要同意,不同意也要同意。

谢卿则走到书案前,缓缓坐下,默默提起笔,给女儿谢凝烟写下了一封家书。

“烟儿入宫一年有余,为父不曾有机会探望,惦念不已。

不知烟儿饮食起居是否习惯?在宫中是否一切安好?都城四季不似江南,春无雨,夏似火,秋美却短暂。漫漫冬日,只在落雪时才略增意趣。烟儿莫要贪恋户外景致,切记添衣保暖。为父虽同在都城,却无法与你相见,只能祈望烟儿一切平安。

如今烟儿有幸被皇后收为义女,谢家上下与有荣焉。烟儿当谨记皇后教诲,在宫中谨言慎行;烟儿也当知自己身份,宫中不比家中,莫要行差踏错。比起加官进爵,为父更愿自己儿女幸福安康。可世事难料,为父万般不得已,将你托付皇家,望你能得北苍王室善待。

如今北方战事急迫,南方又历水患,为父南景朝中为官,责无旁贷。你启程去往北苍之前,可能都无法与你相见,只能写此家书一封。无法护你一世周全,为父愧疚不已,望你感念咱们父女一场,莫要责怪。若烟儿去北苍和亲可以避免南景生灵涂炭,也是大功德一件。

你小小年纪就要担此重任,心中自是甘苦。为父望你常常念及南景百姓之多艰,置个人爱恨于度外,凡事皆往广处想,见众生,见天下。

为父不觉竟写下这许多啰嗦话来,不知烟儿可否体会为父此时的心情。此生已经难与烟儿再相见,思之,心中泣血。今生欠烟儿的,来生为父再还。勿念。父卿则。”

信毕,谢卿则竟不觉泪流满面。

夜已经深了,窗外明月皎洁,月光冷冷的洒在谢卿则的书案上。谢卿则倚在窗边,任由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吹干他脸上的泪水。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心如刀割。

姜皇后把收谢凝烟做义女的仪式办的很气派。

姜皇后为显示皇家威仪,为谢凝烟定制了华丽的礼服连同整套的珠宝首饰。礼服是白色底色,铺满整身的牡丹刺绣图案,阳光下若隐若现,金色丝线则在领口袖口游走。首饰以黄金质地为主,镶嵌有珍珠和各类宝石。

宫中的梳头嬷嬷还为谢凝烟梳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发髻,以便于佩戴这许多发钗和步摇。红玉亲自为谢凝烟画了妆容。这次无论是唇色还是眉毛,她都特意画的浓艳了些,不然人要被衣服和首饰压住了。

谢凝烟从未像这样打扮过自己,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竟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容貌。以前有人说自己是南景第一美人,她只当是浑话,现如今,镜中的这个人儿可真的是天上人间都难得的美人。

皇后突然要收自己做义女,虽然是一种荣宠,但是以谢凝烟对她的了解,应该是为了让自己彻底远离萧暮然。现在是兄妹了,自然不用想未来可以嫁给萧暮云的事情了。周围的人都在恭喜自己,只是自己觉得是五味杂陈。

礼毕,姜皇后特意留下谢凝烟,并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宫人都退下了。

“烟儿,如今你我已经可以母女相称,你以后亦可以唤我做母后。”姜皇后的笑容如此仪态大方。她望着美的不可方物的谢凝烟,对自己的计划颇为满意。

“谢母后大人,小女三生有幸与母后有此母女缘分。望小女日后可以为母后分忧。”谢凝烟已经领教过姜皇后的手段,回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想尽快结束这个对话,回到自己的寝殿。

“哀家知道你一片孝心,如今确有一件事,要看你愿不愿意为国分忧了。”

为国分忧,我一介女流,如何为国分忧?谢凝烟只疑惑的看着姜皇后,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

“你可能尚不知晓,如今那北苍国新帝继位,欲举兵十万之众进犯我南景。我南景连年征战,今年又遭水患,已经是内忧外患,实在经不起一场大战。烟儿饱读诗书,自然也听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上策。所以,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救南景于危难,你可愿意?”

“小女仅为一介女流,如何可以让北苍不战而退,救南景于危难?”谢凝烟此时还没有想到边关战事如何能与自己扯上关系。

“你可知昭君出塞的典故?”一想到谢凝烟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和亲以后的表情,姜皇后再一次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谢凝烟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她终于明白了姜皇后收自己做义女的用意。她是要把自己当女儿嫁出去,嫁给那个北苍的新帝。虽然谢凝烟还并未听说过宇文赫,但是她知道北苍个个都是嗜血残忍之人。而且她来都城路上差一点死在北苍铁骑的刀下,现场的惨状她是亲眼所见,永远无法忘记。

拿自己去和亲,不仅让自己不会再阻碍姜姝妤嫁给萧暮然做太子妃,就算萧暮然以后再想把自己纳入后宫也绝无可能了,甚至自己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南景了。好毒的女人!

谢凝烟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实在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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