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宫尚角奔波于宫门惊变,宫远徵床榻边的位置自然而然留给了梵音。
少女手撑着脑袋,眼神落在榻上之人灰白的嘴唇上。万花楼下箭矢没入他胸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只要闭上眼就是鲜血喷溅,他猝然倒地的画面。
以至于她此刻疲倦的很也不敢睡下。
“姑娘,您的伤也没好呢,医馆有三七守着,您先回去躺一会儿吧。”
“不……”梵音刚要说出不用,宫远徵悬丝一样的声音就回响在耳边,“给你做了个灯笼,不好看……”
她现在很想看看那个灯笼。
屋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宫尚角派来驻守的侍卫,医师也都歇在隔壁的房间,宫远徵此刻被护的像是蚌壳里的明珠,好像没什么好担心的。
“守好徵公子,有什么事立刻喊我。”
梵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徵宫里漆黑一片,主人不在,下人也早早躲了懒歇下。梵音不愿意再叫人,于是自己一人就着淡淡的月光进了宫远徵卧房。
那盏灯笼被摆在正对门的茶桌上,在墨色浓郁的夜里就像为迷途的航船引路的灯塔。
梵音没有再点蜡烛,走进去提着那盏灯笼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的出来宫远徵是想做个兔子的,只可惜手艺不精,如今看起来像是小老鼠。
黑暗里传出一声轻笑,然后是她清脆的声线:
“宫远徵,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这一夜还是没能睡好觉,哪怕宫远徵那盏灯笼发出的暖黄的光一直陪着她也无济于事。破空的飞矢、遍地的鲜血都是她噩梦的因素。
第四次从梦中惊醒时,梵音叹了口气,干脆起身披了外袍朝医馆去。
清晨露重,梵音到医馆时身上都沾上了寒气,她怕病中之人禁不起这些,特地在前堂火炉把身子烤热了才进屋。
“姑娘这么早就来了?”三七一个瞌睡泡被吓醒了,睡眼惺忪地迎了上去。梵音淡笑着看她:“睡不着了。”
宫远徵中途未曾醒过,眉心还因为伤痛紧紧皱着。梵音拿了个小马扎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帮他抚平了那眉头。
“宫远徵,别痛了好不好?”
明明不久前两个人才说,一个不要再受伤,一个不要再痛了,现如今落得这副狼狈的境地。
这小子说的果真没错,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宫远徵我看见你的灯笼了,很漂亮我很喜欢。”
“昨夜宫门巨变,上官浅下了狱,宫远徵你不起来去看看吗?”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到最后喉间发痒忍不住干咳两声。她有些无助地低下头捂住眼睛,拼命把眼泪挤了回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喊了一声:
“宫远徵……”
“宫远徵在。”
这时候日头正好,升到了医馆前的山峰上。日光倚着窗槛照了进来,梵音一抬头就见虚弱的少年面上镀了层金光,嘴角带笑,眼神熠熠地看着自己。
“宫远徵!”
宫远徵忍下胸口一阵闷痛,回答她:
“宫远徵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