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旧尘山谷难得的好天气,又逢此时正是晌午,日头最烈。梵音踱步在医馆外,任由日光把自己后背晒得发烫。
三七看得心焦,又不知如何劝,只能干巴巴道:“姑娘不进去看看少爷吗?”
明明今早还好好的,高高兴兴地要商量给少爷的房间改改构造,怎的从角宫回来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梵音给自己翻了个面,把脸蛋对向太阳烤着,半刻钟后又觉得脸被晒得有些干痒,慌里慌张地抓住三七冰凉的手往双颊上贴。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几个小婢女跑了出来。
“少爷发脾气不肯用药,梵音姑娘快去劝劝吧。”
梵音指着自己真诚发问:“我吗?”
她算是什么东西啊要宫远徵听她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小婢女急得要落泪,梵音看着她面上为难但还是迈开步子往里走。屋内宫远徵端坐在床榻上翻着医书,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刚重伤过的人。
不枉她灌了这人那么多血。
地上的碎瓷已经被人收拾走了,只留下一摊深褐的药汁在原地发着清苦味。
“怎么不喝药?角公子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叛逆的。”
宫远徵睨她一眼,想说今早一开始明明是你喂的药干哥哥什么事。可惜他的嘴好像有什么魔力,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又变了样。
“那些废物开出来的药又苦又没什么用处,喝了不如不喝。”
开出药方的少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嗫嚅道:“那个,药方是我写的。”
宫远徵怔怔地看着她,手中医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觉得她每一声笑都僵硬又勉强,自己也是如坐针毡,“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头一回恨自己说话调理太清晰太直白,让挨骂的人听了就能觉得难过羞愧。
婢女从屋外递来新熬的药,梵音接过一言不发地坐到宫远徵面前,无声地搅动着碗中木勺。宫远徵被这沉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尽力放缓了语气安慰她,
“你的医术虽然比不上我,但比医馆那帮脑袋空空的家伙可好多了……”
宫远徵话没说完就被一勺苦药噎了回去。
“对不起。”梵音抬手喂他药,眼神只落在木勺上不敢和他对视,“如果不是我诱你下山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不肯抬头,宫远徵就只能看到她鸦睫投在眼睑上的阴影。细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似的颤了颤,宫远徵以为她要哭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拿走了梵音手里的药碗一口闷了下去,极力忍住了涌上喉间的反胃,“是我自己反应太慢躲闪不及,想来还是武学不精通,日后还要再努力。”
梵音还是蔫蔫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不出声,玉佩尾巴上缀着的流苏被她一缕一缕地扯开又编回去。宫远徵难得见她这么受伤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别扭开口:“山下很好玩,以后也可以再去。”
他很少说夸赞的话,语气生硬游移不定,但足够让梵音高兴了。
“真的吗?”梵音猛一抬头,脸上那还看得到半点伤心难过的神情,一双手拉住了宫远徵的胳膊,眼中还放着希冀的光。
我哭了
我装的
宫远徵装的若无其事,还要故作嫌弃地抽出胳膊,镇定道:“嗯,真的,很好玩。”
实际上心中早就开始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