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烛火不知疲地跳动着，跃动的光影投在屏风之上，卧房里安静地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泊，等着人往里扔出石块激起水花。
宫远徵端正地躺在床榻上却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今夜在角宫听到的巫蛊之术。
屏风之后的偏榻上，梵音似乎也还未入眠，时常闹出翻身的声响，然后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你会制蛊吗？”
衣物摩擦的响动戛然而止，半晌，梵音从锦被里伸出半个头，闷声回答，“会，但都是些治病救人的药蛊。”
“你要是想学制蛊，我可以去大研城帮你请祭司族人来教。”
“你要离开宫门?”卧榻上的人噌的一声坐直了身体，生生压下了要冲出去找人质问的冲动，“宫门对你不好吗？”
犹豫再三，他又不自在地问了一句:
“还是说我对你不好……”
“怎么会！我的衣服首饰都是你送的，你还让我在徵宫种花改屋子，算是纵容我了吧。”梵音一股脑从床上翻了起来，连鞋也顾不上穿噔噔噔地跑到屏风旁探头探脑，“只是帮你去请个师父，来去最多半月就回来了。”
梵音卸了珠钗妆面，素净的小脸上摆着讨好的笑，倒是比平日里多出几分净水芙蓉的韵味。
宫远徵移开眼，沉默着细细将她的话拆开解读，最后别过脑袋偷偷勾起嘴角，“不必了，无锋猖獗，还是待在宫门最为安全。”
“药蛊也好，过两日你教教我吧。”
于是这个出宫门的话题也不了了之，两人各自躺回自己的床榻安眠。
宫远徵睡眠浅，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后半夜时，屏风后突然传出扑通一声巨响。他警觉地睁开眼，取了床头的佩刀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第一眼是落在偏榻的方位上的。
榻上睡着的人不知去了哪，只剩下乱糟糟的锦被。宫远徵心口倏地发紧，后背霎时惊出冷汗。视线再向下一探，梵音正抱着软枕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
……
他眉心猛地跳了几跳，咬紧后槽牙走了过去。
偏榻紧邻飘窗，泠泠的月光透过窗子倾洒在少女脸上，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显温润。宫远徵饶有兴致地蹲下身，伸手想要拢住那束光。
从床上摔下来这一变故并未惊醒梵音半点，依旧阖着眼睡得安心，胸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
宫远徵放回佩刀，拦腰将她抱起。
女孩在他怀里轻轻蹙了蹙眉，羽睫轻颤，吓得他愣在原地绷紧了后背。
还好，梵音在他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后再次沉沉睡去，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宫远徵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瞎折腾什么。”
非要把他那间屋子改了，现在只能两人挤一间卧房。
安安稳稳地把人抱上卧榻后，宫远徵自行去了外头的偏榻。只是偏榻矮小，他伸展不开腿脚，委委屈屈地把自己挤进去后便难受地无法入睡。
长夜漫漫，宫门三少爷就这么盯着窗外的月亮挤在狭小的床榻上枯躺了一整晚未曾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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