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已至山谷

12.已至山谷

在十几岁的年纪，如果喜欢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该怎么办?

附中校报上一篇名为《不止山谷》的文章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人间昭昭，大多美好转瞬即逝，注定无法深拥。青春里的人儿，十有八九，留至回忆。”

“你可以把一个人当做你的青春，但过后请务必放过自己和自己日复一日的执念。喜欢并不掉价，掉价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的愚勇行为。”

附中校报是由本校心理驿站发起并编辑的，名为《心灵金钥匙》，每个月发布一期。密密麻麻地总结学校开的各种会议和活动，偶尔会有学生的作品。

发放校报的那个晚自习总会有摸鱼的学生，暂且放下繁杂的复习题，浏览一通。

杜城读完，收回校报，拿出数学卷开始整理错题。

他环顾四周，这个点本来多数同学已经开始做题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平日里不比练习题有趣多少的校报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热点话题，吸引人的同时文笔也深受夸赞。杜城已经听到了好几句同学的议论:

“我靠，校报上这次居然不是毒鸡汤。”

“哇，写的好好啊，看得我好难过。”

“这么牛逼，谁写的?”

谁写的呢，他又拾起角落里的报纸，目光快速搜寻，最终定格在了正确的位置。他看到署名上写着:

文:慕一

笔名还挺好听。

“都没写作业啊，看什么呢?”

张凯的突然出现吓他一跳。

看着班主任走向自己，程迟赶忙把校报塞到书桌里，薄薄的一张纸经不起这么折腾，在黑漆漆的角落里皱起几条褶子。

“拿出来。”

迫于无奈，程迟装作尴尬的笑了下，又抽出那张皱皱的校报。

张凯在一堆会议和活动里愣是没找到正题:“这也没啥好看的啊。”

“老师你看这个。”

程迟笑嘻嘻的指向那篇《不止山谷》。

让大家都想不到的是，张凯竟然还夸起来了:“写的不错。”

随即，他便走到讲台上，不放过这个教育学生的机会:“大家也要学习文章里的观点。”

底下同学瞬间笑成一片，闹哄哄的。

“停下，停下。”

“不是让你们学习谈恋爱，是想让你们明白，遇到类似的事情，要及时止损。明白吗?”

“明白！”

又是一派师生和谐的场面。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结束铃响起，江淮又第一个冲上讲台，熟练地打开抖音刷美女网红。

鼠标中间的小滚轮开始一转一顿，机械地运行着，同学们也都涌到了前几排。

屏幕上性感的舞蹈配上火一时的bgm,惹得从十二班经过的人都隔着窗户看了一会。

这些网红，好像都长一个样子，跳一样的舞，看多了不会审美疲劳吗?

杜城这么想着，眼睛却时刻不离屏幕。

回到座位上收拾书包时，却瞟到旁边的座位上多了一张纸，杜城忍不住看了片刻。

纸样式精致的感觉是从手账本上小心翼翼撕下来的，而上面的长篇大论就是《不止山谷》的全文摘抄。

这什么玩意儿！

谁送的?！送这什么意思?情书?！

好家伙！现在送情书的方式都这么独特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为什么沈翊被人喜欢，自己会感觉不乐意呢?

杜城也没多想，只当是男生之间的嫉妒心。

深秋已悄然而至，附中的学子照旧听着响亮的起床铃下床跑操，不亮的天，操场上的灯为他们照明。颇有节律的脚步伴随着洪亮的口号，在还有那么一丝寒气的早晨发光发热。

班里的同学逐渐熟络，而某些人的小心思也随着《不止山谷》的火极一时逐渐酝酿起来。

沈翊第三次尝试着把那个晚自习出现在自己课桌上的摘抄还给李晗。

看着对方毫无波澜的脸，李晗犯难了。片刻之后，她只道:“能和我去阳台上说嘛?”

早读下后的阳台上都是吃完早饭闲聊的同学。

“人好多啊哈哈哈。”

“嗯。”

“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

她别过头，一滴滴眼泪从眼眶滑出。

讨厌死了，为什么总是泪失禁。

不就是不喜欢自己吗，有什么可哭的?

沈翊有点慌，从兜里掏出手帕纸，撕开包装，抽出一张递给她。

“谢谢。”

“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的。”

沈翊安慰她:“李晗，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是我配不上你，我一开始就知道，你那么优秀。”

他却自嘲:“别这么说，我才哪到哪啊！”

又是一阵沉默。

沈翊顿了一下，继续说:“至少你很勇敢，如果是我，我就不敢说，也不想说。”

“我也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现在是真的已至山谷了。”

“但我们可以不止山谷。”

她带着哭腔点点头，突然又意识到了不对劲:“我们?！你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

李晗惊讶了好一会儿，过后硬生生挤出一个笑:“那你也要勇敢一点啊，都最后一年了，再不表白就没机会了。”

“希望你可以成功。”

狗屁，你最好和我一样失败。

走到教室门口，她像是才想起什么，回头看着沈翊:“那张纸你留着吧，扔了也行，我给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不敢想更多，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那么美好，我喜欢你。

课间，陈谢来到十二班，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李晗，她起身，拽着陈谢就往出走。

“你是说，你表白了?！就在刚才?！”

“嗯”，此时的李晗仍带着哭腔。

“好了好了，”陈谢拍拍她的后背，“他没同意?”

“还用说吗，人家肯定不同意。”

“不是，他说啥了，他凭什么不同意?！”

李晗鼻子一酸:“他说，他有喜欢的人，还说，我会遇到更好的。”

“卧槽！”

陈谢拿出纸，为眼前这个的难过的小姐妹擦擦眼泪:“要我说，他其实也没那么好，他早就知道吧，为什么不明确拒绝?”

“哎，之前，他拒绝得挺明确的。是我不死心”

“那他也不对，他骗你有喜欢的人。好了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人多着呢，咱不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李晗被逗笑了:“你就宠我吧。”

只是沈翊没骗人，他自己很清楚，是真的，有喜欢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小心跌进他怀里全班人的起哄……

搬书时他的那句“我又不是你对象”……

他的第一条炫耀自己的朋友圈……

是他时不时的逗弄，是被他吹干的头发，还是吹风的日子里敞开心扉地聊天?

亦或是，更久之前……

他笨拙地亲吻，他为自己出头，一个人去揍一群小孩……

又或者，根本不是喜欢呢?

那为什么看那篇《不止山谷》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