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又失笑:散兵能否瞄得那样准姑且不论,他上哪儿去弄一支狙击枪?
……蠢问题。
黑市于他,不过后庭花径;若他欲得某件兵刃,自有千万条暗河替他运来。
“我受宠若惊,万叶。你竟如此想念我——分别的时日里,你终于想通了?”
“也许。但你不走出来,永远别想知道。”
万叶声线平稳,像在念一首无波的古诗。
快一点,他默念,把皮相撕开,把骨相摊在月光下。 足音倏起。万叶旋身,衣袂扬起一弧雪浪,恰避过博士探来的指爪。
“劳驾学一学‘咫尺之礼’。”
他劝诫得温和,却每一寸肌肤都在泄密——恐惧正顺着毛孔爬满全身。
“抱歉,礼仪尚在进修。”
博士以指节轻叩太阳穴,笑得齿列如锯。万叶瞥见那排刃口,心想:此人要么速去补牙,要么永不再笑,否则迟早割破自己的唇,也割破别人的夜。
尽管惧意如雾,万叶仍生出一点傲火——目的达成得如此迅捷,博士已立在他面前,只等散兵凌空一弹,收走这条扭曲的魂。此后他便不必再枕风而眠,不必再听噩梦在窗棂外磨刀。
“那么,答案?”
博士交叉双臂,像两柄倒插的镰。
“慢慢想,我耐心十足。”
万叶冷笑——此人身上寻不到半根“耐心”的骨,却偏要装出慈悲的僧,也算一种可怖的滑稽。
“嗯……”
他以指背摩挲下颌,佯作沉吟,心里却一遍遍催促:散兵,你在等什么?
“我想,我仍只能谢绝。”
万叶抬眼,月光在瞳仁里碎成薄冰。博士俯视他,笑得唇裂如峡谷:
“为何?因为小男友在侧?”
血色瞬间被抽离。万叶的面颊白得像经霜的纸。他怎会知晓?哪一句呼吸、哪一寸余温出卖了他?
“我不知你——”
话音未落,黑暗背后忽起一声冷嗤。散兵自夜色里析出,枪口抵住博士的后脑,像寒星钉进腐烂的苹果。
“老家伙,感官还没生锈,算你命大。”
“当然!”
博士合掌,脆响如折骨。面对死神的圆孔,他竟笑得愈加开怀,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处决,而是生日宴。
“若连这点警觉都丢了,愚人众早把我回收。"
不过——真是惊喜!
"派对吗?待会儿要不要一起枕头大战?” 万叶望向散兵,那人却连余光都未施舍给他,蓝眸里燃着两盏幽磷火,只照博士一人。
为何还不开枪?剧本里写的分明是“一枪收尸”,此刻却像被谁偷偷撕去了最后一页。
“闭嘴,”散兵嘶声,“再多吐一个音节,我就让你含着自己的脑浆说遗言。”
“可你为何不扣扳机?”博士偏头,颈骨发出愉悦的“咔啦”。
散兵哑口,万叶亦在心底替他问出了同一道疑问。
“也许——”
博士以掌覆胸,做出一出夸张的抒情,
“你仍对我残存几许旧情?毕竟,那些同床共枕的实验夜,连我都偶尔怀念。”
他笑得竟有几分真切,像疯子从裂镜里窥见了自己尚属人类的残影。 ……同床?实验夜?